expr

温吞娘子txt(霸道夫君傲娇娘子txt网盘)

满月酒

杨家庄的杨五叔和杨五婶都是过了四十岁的人了,却一直没生孩子,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他们不会生,这让他们在人前人后、村里村外抬不起头来。

村里好事的人给杨五叔总结有“三怕”:一怕喊他“绝户”,谁喊他绝户他就要和谁拚命;二怕提及“骡子”,谁扯出骡子的话题他扭头就走;三怕听到“随礼”的消息,听到“随礼”他就装聋。

那天,他在集上遇上本家侄子四喜。四喜说:“五叔,我大哥家的春旺生个‘满山跑’,你得喝满月酒去?”春旺是四喜的亲侄子。

五叔没听见一般,装作问绿豆的价儿,拉着大长脸头也不回。

“你是真‘聋’天子啊?还是王八瞅绿豆啊?”四喜很生气,论家族,他们是近支,近支生了晚辈后人,理该告诉他。

“咋了?”五叔刚听见似的,大长脸转过来,绿豆似的小眼睛紧眨。

“春旺你大侄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你有侄孙子啦

——

”四喜扯着脖子喊。

“这里人吵,我没听清

——

”他明明听见却说听不清。

四喜本来两腿架在自行车上跟他说话,想告诉他一声就走,见他如此,就把车子立住,走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耳朵没好气地说:“你有侄孙子啦,明天满月酒!”

五叔支吾着点头,拉着大长脸,又用他的绿豆眼睛去看绿豆了。四喜扔下一句“去不去在你

——

”骑车走了。

第二天,五叔还真的去喝了侄孙子的满月酒。他坐在酒桌前,不管别的客人如何,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起来:咋的,咱当爷爷了,随了一百大票呢,难道还不应该吃点喝点吗!大长脸伸向桌面,长长的下巴像一把大铲子,要把桌面的菜盘子铲平。

“五叔,慢点吃。啥时候能喝上你的满月酒啊?”

“嘿嘿……嘿嘿……好酒……好酒……”他是条饿“龙”,只顾低头吃喝。

“驴长犄角牛打滚的时候吧。”有人取笑他。

“嘿嘿,好酒,好菜……”五叔喝酒千杯不醉,吃菜风卷残云。他偶尔抬头,说,“你们咋不吃?咱是头茬席,得速战速决,不能耽误坐下一茬席啊。”不一会儿,他自己酒足饭饱。

从春旺家出来,他已经是醉意朦胧了。走过几家门口,他看身边无人了,就把那块含在嘴里的猪脆骨“呸”地一声吐在地上,跟上去就是一脚,还使劲地拧了几拧,将骨头拧进了土里:“妈的,这年月,‘礼’越来越重,情越来越薄了,老子是吃不回来的……随了一百大票呢,最多也就吃回三、四十块。妈的,春旺这小子,预备了三十桌呢,一桌少说也剩下五百块,一个满月酒,能挣两万块!比他妈的种一年地还合算呢,打一年的工,也不过如此吧。要不是这样,谁会起劲地张罗着‘办事’呢!听说镇里、县里那些当官的、有钱有势的,更能‘办事’,死一回爹能挣十几万,死一回妈再挣十几万,这一辈子就够了……”

酒喝急也喝得多,口渴起来,五叔边感叹着世风日下边往家里走,脚下像是踩在棉花包上,一摇一晃的,迎面碰上了四喜。

四喜说:“五叔,喝高了?得侄孙子了,高兴了是不?”

五叔“刹”住自己的脚步,大长脸斜过去,用那双发红的小眼睛看着四喜。毒毒的太阳照在他那稀疏的头发上:“我高兴?我姓高,我他妈的不姓扬!”他还在赌四喜的气。

“哎哟,五叔,咋还改姓了叫呢!快早点回家吧!”四喜绕开五叔,边说边往前走。

“咋的,我改姓碍你事了?嗯,碍你事了?”五叔小绿豆眼睛直直地盯着四喜,把四喜看得心里发毛。

四喜一看,怕他跟自己耍酒疯,紧走几步过去了。

“我就姓高,我就高兴……妈的,咱杨家庄,一百多户,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我没随过礼,拉下谁了?啊?二十多年了,我不欠你们的……”他叉开街道,登上一处高岗子,向街前街后一望,“呸,你们……”他用手前后一指,“你们都欠我的……欠我的……”

他坐下来,任凭毒毒的太阳晒着稀疏头发的头顶和长长的红红的脸。他看见村里唯一的二层小楼,那是本家堂兄杨青的,杨青多年在外包工程,黑钱白钱没少挣,去年在村里第一个挺起了这二层小楼,说不好听的,那可是蝎子巴巴

——

“独”一份,鹤立鸡群啊!你他妈的,杨青,挣了多少昧心钱啊,那年我跟你去打工,说好的,年底结算,可到了年底,你却给了一半,那一半呢,到现在也黑不提白不提的,哪次你都说等有钱了就给,你的小洋楼都拔地而起了,找你要钱却还是没有钱……别看你人前人后风风光光的,可你不但欠我的钱,还欠我的情呢!你爸生日,我去上过寿,你妈过世,我给烧过“周年”,你儿子结婚,我上过大礼,你闺女结婚,我给压过“腰”,你起高楼,我也压了“梁”,嘿嘿,这些年,你随过我的人情吗?你夹个小包、开个破车,见了我连个招呼也不打,净装大尾巴狼!

他咽了口吐沫,感到满嘴油腻腻的。他喷着酒气,冲着东面那家大四合院吐了一口痰:“呸

——

杨东,你也别跟我装,当村长有啥牛的,不就是掌握着承包费和专项款吗,你在村子里是熊瞎子打立正

——

一手遮天,人们都围着你转,卖地卖树卖山场,承包地承包山承包河滩,上边下来的扣棚款、养猪款、奶牛款……哪一项都经你手,哪一项你不是雁过拔毛,难道你还缺钱吗,娶儿媳妇娉闺女,你大操大办不说,你亲家开个破豆腐房,你也给张罗举办开业典礼,老早你就站在门口打接迎,村里人谁敢不给你面子啊,我敢不去吗,我要不去,说不定哪天你就会吃我的“豆腐”……

五叔口渴得不行,一进家门就喊:“孩儿他妈

——

奉上茶来

——

”一口京戏道白味道。

“五鬼头,又整高了不是,见酒就没命!”五婶蓬头垢面地端来早已沏好的红茶,没好气地“墩”给他一碗,“当啥喝这么多啊?”

“嘿嘿嘿,当啥喝?当钱喝的呗……随了一百大票呢……”他一口气喝干了温吞茶水,“娘子

——

再来一盏呐

——

“娘子个屁,自己倒!”她将茶壶“墩”在桌子上。

“嘿嘿,你咋还猪八戒摔筢子

——

不侍‘猴’了呢?”五叔拿过茶壶,自己倒水。

家里没有孩子,日子过得没有生气,五叔有时便与五婶开个玩笑,自娱自乐。他二人这么多年不生育,也是东看医生西瞧医院,医生给开了方拿了药还悄悄地给他们传授怀孕技巧,可是,药也吃了法子也用了,五婶的肚子还是一马平川,香也烧了佛也拜了送子娘娘也请了,五婶照样苗条如柳,五婶眼看就到四十五了,五叔急得眼红,与五婶干那事也越来越勤,他怕赶不上五婶的“末班车”啊!频次增加,底气却不足,于是常常借酒力“发功”,以洒助“性”。年轻人要孩子,都要戒酒,怕将来生出孩子是脑残,五叔不怕,每每在酒后都要和五婶“亲热”一番,五婶也是热情相迎,时间一长,二人有了酒后干那事的默契。

他见五婶不高兴,就用京剧道白的的腔调说:“娘子

——

你转过身来,让为夫瞧上一瞧

——

“老不正经。你是酒足饭饱了,可咱们那头母猪连饲料都没有了,我得去买点饲料去……”五叔这几年没出去打工,在家用上面的养猪专项款在后院盖了一栋养猪大棚,大棚边上还盖了一间小平房,便于母猪生崽时住人照顾,两年前预先购买了一头良种母猪,自繁自育,也小有收入。

“母猪……母猪哪有孩子重要啊……你快过来吧……”他一把将五婶抱上炕,大长脸就贴过去。五婶转怒为喜,半推半就……

五叔借着酒劲,为要孩子做着不懈努力。他大长脸伏在五婶耳边说:“人家说了,说了,干事时得想孩子,想孩子,想孩子的模样,模样,才能怀上,怀上,你得想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有个孩子,最好是个,是个小子,是个小子……”

“哼,想得美!”五婶一翻身,将五叔掀翻,“你他妈的,我哪回没想啊,可哪回也没怀上啊……呜

——

是你那个不行,还怨我……再不行,我去找个小伙子试试?”

“哎哎哎,咋还叫真了呢,我早不是说了吗,面包会有的,孩子会有的,急啥哟……来来来……”五叔凑上前,抱住五婶,“我杨老五上辈子积德,这辈子积德,肯定会有的,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一样……”

五婶破啼为笑,二人重新调整状态。五叔酒劲正盛:“不管丫头小子,等生了,咱们也办满月,满月,风风光光,风风光光……”

“嗯啊,就是啊,办满月酒,满月酒,风风光光……”五婶应承着,“这二十来年,咱们,咱们净随望别人家了……少说,少说,也有万八千的,可咱,可咱,一回事也没有……”

“是啊,没孩子,哪来的,满月酒,没孩子,哪来的……娉闺女,娶媳妇……这回,咱们,非生一个,生一个不可,也办,满月酒,满月酒……”五叔正竭尽全力。

“那是,那是……也怨你爹,死活和你大哥过,过,死了,三个周年,三个周年都是,都是你大哥,预备的,哪有咱的份,咱的份啊……”

“还不是你,你,你怕爹,得了病,累赘咱们……”

“谁知道,他,他死得,死得痛快……让大哥白所拣个‘便宜’……”

“那不是,还有妈妈吗,接过来,给她过生日……不也就赚了一笔,也把这些年的都赚,赚回来……”

“接过来,过生日,二哥能给吗?再说,你妈都瘫了,为了过一个生日,还得养活她三百多天……不划算……”

“过完生日,再送回去……”

“哼,你以为,二哥傻啊,就是,二哥愿意,二嫂子也会闹翻天……这个拙法,亏你想得出……你,你,你完了?”五婶把五叔推下来。

“完了……这回好,时间长……准怀上了,咱就等着给孩子办满月洒吧。”五叔气喘嘘嘘的,满身大汗。

“这就完了?我还没感觉呢……是不是骗我?”五婶温柔地给五叔擦着满身的汗水。

“没骗你啊。是完了。这回,再怀不上,我就……”五叔低头说。

“你就怎样?再找个小的是吧?”五婶蹬了五叔一脚,“美的你,你敢提离婚,我立马让你变成太监!信不信?”

“哪能呢,哪能呢,我是说,再怀不上,咱们就……”五叔嘴对着五婶的耳根,“……这样,这样……”

五婶听完,笑了:“中,有你的,就这么办……”

到了秋收时节,五叔一个人下地收拾庄稼,有人问五婶咋不下地干活呢,五叔说:“在家里养胎气呢……”

于是,五婶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冬过去,天气由冷变暖,小草由青转绿,树木也茂盛起来,立夏刚过,五叔乐颠颠地通知村里人:“后天,我请满月酒。”

“生了?”有人惊讶地问。

“生了。”五叔高兴地答。

“‘锅台转儿’还是‘满山跑’?”人们替他高兴,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有,都有。”五叔的长脸似乎变短,绿豆眼睛狡黠地笑着。

“哟,还是龙凤胎呢,啥人啥命,五婶真是成全人,要不就不生,要生就可着五叔的心来。”有人奉承五叔。

“谁说不是呢。满月酒,后天啊,早点来喝喜酒啊!”五叔热情地邀请。

“那是自然……这些年,你家也没办过事,这回得好好祝贺祝贺!”

凡是有过人情来往的,五叔都当面或电话通知,礼尚往来吗!

五叔备下了三十多桌酒席,提前请了厨子。厨子说:“让我先看看小寿星吧?”

五叔说:“认生,等客人来了一起看!”

请满月酒的日子到了,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人来贺喜,账桌前挤满了上礼的人,五叔忙前忙后地乐着,一脸的喜庆,长脸似乎变圆了,绿豆眼睛迷成了一条缝儿。

喜宴开始前同,村里的几个媳妇说:“五叔,让五婶把孩子都抱出来给大伙看看啊?”

五叔说:“孩子小,怕风……”

“那咱们就到月房屋里看看吧,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让咱们也见识见识五叔的龙凤胎啊!”

大伙吵闹着要看孩子,五叔没办法,就带领大伙往后院走去。

“五叔,这是去哪里啊?五婶不在正房吗?”

“在大棚的小房呢。”五叔红着脸应着。

大伙跟着五叔,鱼贯地钻进小平房,只见五婶坐在炕上,正拿着奶嘴儿给几个小猪崽儿喂奶呢……

“孩子呢?龙凤胎在哪儿?”人们疑惑地问,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五叔正色道:“这不是吗,这不是吗!”他指着那几个小猪崽儿说,“丫头,小子,这不都有吗……”

“好啊,五叔,你们两口子骗我们是吧?”有人老大不愿意。

五叔红了脸,急了,大声说:“怎么是骗你们呢,这不是吗,我是给我们家的小猪崽办满月酒!”

“你这是啥意思啊?穷不起了?五叔你咋办这事呢!”有人不满意了。

五叔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咋的,谁穷不起了?你们想想,这二十多年,你们这家娶媳妇,那家娉闺女,这家办生日宴,那家烧‘周年’,这家开业庆典,那家盖房上梁……我拉下哪家了?可我们家,连蚊子都没给下过崽,屁大的事也没有,啥宴席也没办过,净随望你们了,你五婶我俩也是半辈子人了,给我家猪崽办个满月酒,还不行?亏了你们了?”

人们哑口无言。棚里的老母猪听到棚里来了这么多人,“咴咴”直叫,猪鬃都竖了起来,冲着人群瞪起红红的眼睛发威。五婶怀里的几个小猪崽也吓得直往她身后挤。

大伙尴尬地笑着,不知说啥好,还是四喜脑子活,赶紧打圆场:“哈哈,五叔家母猪下崽也是大事,值得庆贺,值得庆贺!满月酒开始了,到前院喝喜酒啊!”

人们笑了,纷纷挤出小平房,边走边说:“值得庆贺,值得庆贺!”

鞭炮响起,五叔家满月酒开席,整个杨家庄都笼罩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中。

五叔家“光棍”了一回,开了杨家庄给猪牛骡马办满月酒的先河……

温馨提示: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