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脚步从来不会因为谁而停止过。一天,女犯人医生走到我的位子旁边,说要带我去看病。我说我没有不舒服的呀,看什么病呢?
她说警官让我去看“神经病”只有。听到这话,我便乖乖地跟着她一起去了。到了警察办公室门口,女犯人医生喊了声“报告”,便听见里面的女警察说“进来!”
女犯人医生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我看到里面坐了一屋子穿警服的男人和女人,还有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三个白大褂都坐着,警察们则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腿有点抖,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地抖动。女犯人医生拉着我进去后,屋子里的人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齐刷刷地看向我和女犯人医生,其实应该多半是看向我吧,我想。
“报——告,犯人——王素琴已带到”。女犯人医生结巴着说,听她说话的证据,也是很紧张的,难怪我会手脚抖动的。
一个女警察吩咐说:“站在门口,把门关上。”女犯人医生麻利地照做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给她一个凳子坐吧。”
女警察马上又吩咐女犯人医生出去,到车间里给我拿凳子。女犯人医生得令转身就开门出去了,在她身影消失前,她顺手又把门关上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那一群警察和三个白大褂。
屋子里安静极了,他们都默默地看着我,我有那么一会儿感觉到很紧张、很尴尬,有点不知所措。但那个过程很短,我很快就觉得无所谓了。
我抬起头来,开始仔细地打量每个人,当我的眼神和他们的眼神相遇时,女人们都会冷冷地和我的眼神相撞,男人们则都立即收回自己的眼神,看向别处。
当我看向那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时,他们的眼神比穿警服的男人们多坚持了三秒,但却不像女警察们那样威严地直视着我,他们的眼神不算冷漠,但也没有温度,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那样的眼神。
我看到那个一脸帅气的男医生时,不自觉地舔了一下有些干枯的嘴唇,不自觉地向他抛了一个自认为风情万种的眼神!
一个女警察严厉地叫了一声:“王素琴,低头!”我很不情愿地低下了头,但眼神却还不由自主地往那个男医生的脸上飘。
我们相互打量得差不多了,女犯人医生也终于在门外喊起了报告,她提着一个小板凳推门而入。女警察询问了三个白大褂后,命令女犯人医生将小板凳放在了离三个白大褂一米远的正前方,然后示意我坐过去。
我扭着那还算苗条的腰身,慢慢地挪到小板凳跟前,也不回头看看凳子究竟在哪里,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离我一米远的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贪婪地嗅着他们身上的气味,然后翘起屁股去寻找身后的小板凳。
一个女警察突然走过来,摁着我的肩头轻轻一拽,就将我按在了小板凳上,伴随她动作的还有她那严厉的声音“老实点,坐好”,我没有回头看她是谁,只是在心底里问候了她的祖宗。
坐下来后的我,又抬起头来直视着眼前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帅帅的年轻男人。
女警察在我背后低低地吼了一句:“低头!”我不得愤愤地低下了头,齐耳短发立即遮盖了我的半张脸。
白大褂们开始问话了:“叫什么名字?”
我:“王素琴。”
白大褂:“多大了?”
我:“30岁。”突然想着30岁还没过,又抬头补充说:“哦,不对,29岁。”那个帅帅的年轻男人低着头在写记录。
其它的两个白大褂还是用那种我不知怎么形容的眼神看着我,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白大褂:“因为什么坐牢?”
我:“盗窃。”
白大褂:“偷什么了?”
我骄傲地说:“偷钱、偷金子、偷东西、偷菜、偷衣服、见了我喜欢的就偷,当然,嘻嘻,还偷人,偷男人,嘿嘿!”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三个白大褂的眼神变了一下,那个帅帅的男人还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乐呵呵地笑着。
白大褂又问:“每天脑子里想些什么呢?”
我身体往前一探,对着那个帅帅的年轻男人吹了一口气:“想男人呀!”那个帅帅的年轻白大褂厌恶地往椅子后背靠去。
我身后的女警察一把将我按回小板凳,厉声道:“王素琴,你太不要脸了。”
我转身对她笑道:“是呀,我连命都不想要了,还要脸干什么呢?”
旁边站着的几个警察都围到我身边来了,看她们的样子,是准备在我做出格的事情时,会立马对我动粗了。
白大褂示意警察们往后退,继续问道:“除了想男人,还想别的什么吗?”
我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想袁三。”
白大褂:“袁三是谁?”
我:“我男人呀!”
年纪大的那个白大褂无奈地将手里本子往桌上一摔,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从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走过来一手撑着我的眼睛,一手拿手电筒照。
我的两只眼睛被他粗鲁地翻来翻去,强光刺得我眼前一片金光!
做完这些后,那个白大袿又拿出一摞厚厚的卡片,让我认、让我读、让我说,我很厌烦那些东西,有些卡片我看都懒得仔细看,信马由缰、信口开河地乱说一通。
我乱七八糟地回答,却将屋子里警察和白大褂们逗乐了,在他们轻松欢快的笑声中,我被女犯人医生带了出去,还有我坐的小板凳也一起被女犯人医生提了出来。
我问女犯人医生:“他们是医生吗?这是来给我看病的吗?”
女犯人医生说:“当然是啊,难道是给我看病不成?”
我又问:“那他们怎么不给我打针吃药呢?怎么感觉他们不像医生呀?”
女犯人医生说:“不像医生像什么?”
我想了想:“像干部,像老师,反正就是不像医生。”女犯人医生没有理我。
我又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女犯人医生:“神经病!”
我张了张嘴,不再说话了。回到我自己的座位上后,我还在回味那个帅气的白大褂那年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