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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机南京(南京哪里有跳舞机)

作者:toutou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38338030/

写作于2019年10月,首发豆瓣。

最近待业无事做,于是跟着新近入职的记者朋友到处瞎转。过把瘾的同时,也想细察自己心中是否还有不灭的新闻理想死火。

采访分为两次。10月13日,上周日,预采访。10月16日,今天,正式采访。

上周日,朋友说迪美那边的游戏厅有个网红“跳舞机大叔”,她主编让她趁休息日去瞧瞧。我内心虽想“这主编也太压榨了吧……”但还是乖乖跟着朋友去了。跳舞机、古早游戏厅、中年大叔,这几个元素搭配起来也太迷人了。毕竟学新闻的,本能无法抗拒。

游戏厅在迪美购物中心的角落里。我之前没来过迪美,但听朋友描述,我猜测:迪美之于上海中小学生,就是莱迪之于南京中小学生。上海迪美、南京莱迪都坐落在市中心地铁站的负一层,主营地摊货。不同的是,迪美里有很多家JK制服以及汉服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迪美庇护了更多的小众文化个体户。迪美是他们的地下耶路撒冷。

跟随拎着一大包面筋包的大叔进入耶路撒冷。Have a magical day !

但据朋友多年观察,迪美现在也越来越破败了。的确,周日黄金时段,目之所及也并无多少人。零零后、一零后,一茬茬,他们或许越来越看不起地摊便宜货和以及80s90s古早线下游戏厅了。

但相较于其他店铺的惨淡生意,游戏厅的人气算是全场没垮top1。感受一下:

跳舞机少女少男

跳舞机帅哥

有钱的跳舞,没钱的看别人跳舞

抓娃娃

大哥没抓到粉红熊背包,于是怒目

孤单街机厅

地鼠打着打着,突然尿裤子了……

这么丑的娃娃倒贴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公主舞蹈机

感觉此游戏的设计原型来自香港九龙城寨

10月13日,第一次来游戏厅的时候,如你所见,我大开眼界,真心赞颂这蒸腾热闹人间。一切阶级、性别、族群差异都在风云再起游戏厅消失了,这里只有即时刺激的快乐,而这样的快乐是公平降落在每个玩家身上的。

但仅仅三天后,我想法改变了。10月16日,工作日,我和朋友第二次来到这个游戏厅,我们从中午12点开始蹲点,蹲到晚上8点,我中途还溜出去参加了个B站宣讲。仅仅在这呆了5个小时,但我已经能感觉到被这里负面的东西真实地影响到了。

这次我们不再走马观花,开始抓人采访。采访对象主要是工作日里常来游戏厅的中年人。

第一个是孩子妈,曹小姐,抓娃娃爱好者。隐忍、娴静、面善,但看出来受教育程度不咋高。住在浦东,每两周坐地铁来一次风云再起抓娃娃,去年抓娃娃的频率是一周一次。结婚前做文员,生完孩子全职带娃,平时爱好抓娃娃、看网络小说、看漫画。曹小姐最多一次抓娃娃花了500块,技术精湛,家里娃娃堆了一堆,好看的、喜欢的摆自己床上,不喜欢的闲鱼上一麻袋一麻袋地卖,累计共卖了4000-5000元。在曹女士的带动下,她的孩子也爱抓娃娃,而且技术不错。曹女士还认识了一些同好,同是带娃的家庭妇女,互相加了微信,会相约抓娃娃。那为什么一定要坐地铁大老远来风云再起呢?曹小姐说了,这里的娃娃是最好抓的。

第二位是个黑衣男子,上次来时我们注意到他在跳舞机旁看别人跳舞,看到兴起也会跟随舞动身体;这次,周三的大中午,我们又看到他了,他在跳舞机上摇头晃脑,沉醉了不下一个小时,不断续币,不停跳舞。他对这个跳舞机的曲库明显了如指掌,滑动手指在屏幕上选舞曲的时候十分拉风,姿势潇洒果断,仿佛吴彦祖滑Tinder一般有恃无恐。我坐在他身后完整看他跳完了几首舞曲,他选的大多是日韩地区的、节奏感强的歌,我都辨不出歌名;当然也有例外,在某个他想转运的时刻,在一堆日韩男团女团舞曲里,他突然跳了首remix版的中华经典曲目<好运来>……这突如其来的复古让围观者纷纷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除了选歌,黑衣男子的舞姿也十足奇怪。跳舞机上的combo他几乎都能准确踩到,但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实在太不协调了。或许是地心引力对他特殊照顾,使得他时常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我们围观者总是为他揪心。

他奇怪的舞姿引起了旁边大哥的注意

趁他休息的间隙,我们抓住了他。三个人刚坐下来聊天,我还来不及细看他的脸,一阵臭味就不打招呼、直侵鼻腔。他的头发少说有十天没洗了,眼窝深陷,但眼神涣散,全身散发出水果腐烂一般的气息。

据称,他今年28岁,跟我还算半个老乡,17岁来上海打工。现在在附近酒店里打工,一个月4000块,包吃住,五个人住一间。酒店中午有休息时间,他就会溜出来跳舞。一次投3个币,可跳3首歌,一天跳舞花费50-60元。喜欢周杰伦、五月天,每年他俩的演唱会都去的,五月天今年演唱会他还抢到了内场票,我朋友惊问:“你怎么抢到的哇?”他邪魅一笑:“我就是抢到了啊。”

但聊着聊着,我们发现了很多漏洞:他说他每个月能结余万把块;他之前请假3个月去南京玩,每晚住200块一晚的酒店;他所说的去年五月天演唱会的地点和真实地点有所出入;一整个下午他都在跳舞机上跳舞或在跳舞机旁伴舞,他不是要去上班的吗?

第三位则更离谱了。他着一件紫色卫衣,内搭棉毛衫和格子衬衫,看上去干净整洁。他一直在街机厅看别人打街机。在他要走时,我们拦住他。他今年42岁了,本地人,未婚,跟爸妈住。从小学五年级起,就入了游戏的坑,给我们科普游戏机从4位、8位、16位、32位到64位的发展历程,我也没咋听懂。他说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性能下降了,对小姑娘也没啥兴趣了,也不那么爱打游戏了。说起游戏,他频频提到“糟心”,说二三十年前他爸妈发工资给的崭新人民币都被他小时候打游戏打掉了,那些要是留下来收藏,不知要值多少钱。他上的技校,当过兵,之前被厂里养着,前几年做投资,现在做投资力不从心,开始研究道家风水。跟我们扯国家形势跟发电厂有关,“你们初中化学都做过水的分解的实验吧,把两个电管放进水里,会产生两种气体,氢气和氧气。这个发电厂和这个实验原理一样,发电厂周围都不住人的,鸟、狗、猫都不去的,你知道吧,发电厂连鸟都不飞过去的,你知道这危害多大了吧。”也不知道跟国家有啥关系。

如此民科还不过瘾,又给我们科普眼镜的危害:“你整天戴眼镜,镜托会一直按住你的两个穴位,你的视力就会越来越差,脑子也越来越差。现在都是四眼田鸡,这可不行。”

还提出辐吸理论:“手机屏幕有辐射,是大静电场,人脸上也有小静电场,屏幕的辐射会吸你眼睛里的水分,眼睛就会疲劳,久而久之,脑子也不行、身体也疲劳,然后拼命喝咖啡,身体就越来越差。眼睛不好的人要多吃黄的,香蕉啊芒果什么的。”

我简直崩溃,他越说越来劲,还不放我们走。幸好游戏厅人还算多,我们两个女生才没有人身危险。

当然,在我出去的间隙,我朋友也是采访到了几个相对正常的人物,有来游戏厅怀旧的韩国小哥,有以前跳disco、现在来游戏厅看年轻人跳舞的老奶奶,可我们还是难免感到窒息。也许和我们限定采访对象的范围有关——经常来游戏厅的中年人,“经常来”多多少少意味着他们对即时反馈、即时满足上瘾,“中年人”在正常语境下,都高度关联于“中年危机”,何况是在这样的场所。

欢迎来到real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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