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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依之地为什么被禁(无依之地为什么被骂)

无依之地为什么被禁(无依之地为什么被骂)

昏暗又逼仄的酒吧里。

陈佩斯四仰八叉地坐在吧台边看电视。

他叼着烟,戴着墨镜,拿着啤酒杯。

一脸狂狷。

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一圈又一圈。

最显眼的,要数脑袋上的五彩扫把头。

他扮演的是一个摇滚青年。

起身离开时,吧台小姐喊住了他:“先生,请付账。”

他转过身,甩下一张钱。

“以后你只要看到我来,少给我放这种垃圾音乐!”

五官狰狞,口水乱飞。

镜头切到电视机。

上面放的“垃圾音乐”,正是迈克尔·杰克逊的《Bad》。

这是陈佩斯自导自演的一部15分钟短片——

《96摇滚指南》。

荒诞、离奇,忍俊不禁,又发人深省。

讽刺了当时“摇滚热”中的伪摇滚人。

后来,在影片问世后的二十多年里。

这种“xx热”里的虚幻与真实,我们见证过无数次。

共享单车、直播、网红......

谁能想到,这样一部前卫的作品,出自一位老艺术家之手。

讽刺,是陈佩斯一贯的喜剧手法。

因为他看不惯的东西太多了。

春晚、西影厂、甚至是舞台下为他鼓掌的托儿......

他随心进退,从不在意时代的脸色。

以至于常常逆势行走,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我特崇拜摇滚青年。

像崔健,那是硬骨头,真汉子!”

其实,他本身就是一个“摇滚青年”。

一个打不倒的老愤青。

陈佩斯是谁?

很多人已经不认识了。

不要紧。

先说一件旧事。

1983年,八一电影制片厂。

两个年轻的同志收到了春晚导演的邀请。

让他们来串场。

彩排时,他俩给大家试演了一小段节目——《吃面条》。

谁知,这帮人看了。笑得满地打滚,个个都快抽搐过去了。

旁边的文艺主任笑着笑着,突然脸色一变。

“太不严肃了,一个节目能让人失控,怎么能是好东西?”

赶紧躲到一边,给领导打电话请示。

这一请示,就一直请示到春晚开始前。

无人敢拍板决定。

到底演还是不演?

导演黄一鹤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下来了。

到最后一刻,他把两人拉到一边。

“你们上吧,出了事我担着,千万别说错台词,不然我就惨了。”

后来,他俩才知道。

这个决定对导演来说,是多么悲壮和艰难。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给节目起了个名称。

“小节目,比话剧短,就叫小品吧。”

那是人们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小品。

那年春晚,全中国的人都因《吃面条》放肆大笑。

没有人知道。

那笑声中,多少年的苦难被消解,多少人紧绷的神经被放松。

只知道。

这一笑,就笑出了一个时代——

一个百花齐放的娱乐时代。

陈佩斯和朱时茂,一跃成为新时代里家喻户晓的喜剧明星。

也正式开启了11年的春晚生涯。

1986年的《羊肉串》。

1990年的《主角与配角》。

队长,别开枪,是我!

1991年的《警察与小偷》。

还有1998年的《王爷与邮差》。

陈佩斯擅长演绎或蠢笨、或狡诈、或倒霉的小人物。

而朱时茂则是“伟光正”的形象。

两人一正一邪,搭档默契。

但那时观众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春晚舞台上看见陈佩斯和朱时茂。

自1998年之后,陈佩斯就再没有上过春晚。

他厌倦了那个万众瞩目的中心,

开始显露出摇滚的一面——反叛。

内心摇滚的陈佩斯,从不惧与世界对抗。

最著名的那场对抗,发生在1999年。

对方是央视下属的电视台。

未经他允许,这家电视台出版了他8个春晚小品的光盘。

陈佩斯很生气。

“这就像是你拿了我的存折,我还怎么花钱?”

他找负责人私下协调。

那人很硬气,说,

“就出了,怎么着?你们俩还不都是我们捧起来的?”

陈佩斯一听,决定战斗到底。

“他们随便对我们说no,我们也对他们说一次no。”

一纸诉状,他与对方对簿公堂。

这场举世瞩目的官司,最终迎来了正义的结果。

法院判决:对方停止侵权,赔礼道歉,赔偿33万元。

也是在这一年,陈佩斯缺席春晚。

外界传闻,他被封杀。

事实是,对,也不对。

对的是——确实无人再敢找他上节目。

不对的是——他自己主动逃离了那个名利场。

因为上春晚的最后那几年,陈佩斯活得越来越憋屈。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要求着他了。

你不知道他哪条线上有什么根儿。”

“每一个部门都在互相掣肘,特别讨厌。”

“所有能在那里工作的人,都是在以‘老大’自居,都是‘爷’,谁都惹不起。”

创作上,他遭受了极大的漠视。

“我明明看着你说的那个要犯错误了,我又不能说了。”

“我到了那儿,天天封着自己的嘴,堵着自己的嘴,我憋的慌!”

极其看重自己创作价值的他,完全接受不了。

但他们不需要对艺术创作有高要求的人,只需要听话的人。

在这样的氛围中,和乐融融的演员们,关系也开始变味了。

“互相都躲着,怕别人偷自己的节目。”

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陈佩斯都被耗在准备春晚节目上。

另外半年,他还要自己拍电影。

一面是电视观众,一面是电影观众。

压力大,心里又别扭。

体现在身体上,反应最诚实明白。

他常年失眠、吃安眠药。喉咙里起了一个大血泡。

去做手术,医生拿刀伸进去,横着一剌。鲜血带着绿色的脓,哗哗往外涌。

病好后,陈佩斯一甩手。

“谁费那劲啊!”

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陈佩斯的叛逆,总是显得决绝又不合时宜,

他为什么这么恨那些歪风邪气?

因为很早以前,他就吃过“游戏规则”的亏。

90年代,拍电影需要厂标。

“就是我生的孩子不能姓陈,要姓峨眉厂的峨,姓西影厂的西,姓福影厂的福。”

陈佩斯只得拿着自己精心创作的喜剧电影剧本。

坐火车,全中国去找厂标。

到了西安电影制片厂,厂长吴天明听说是喜剧,面都没露。

那年代,主旋律电影是主流。

喜剧就是个非主流。

副厂长出面,象征性地翻翻剧本,一口回绝。

“这个不行,这类电影我们不做。”

陈佩斯无奈。

又拿到北影、长影。

通通不做,碰了一鼻子灰。

“我能怎么办?自己做制片人,自己掏钱。”

他心一横,自己干。

1991年,陈佩斯下海,成立大道影业公司。

彼时的他还挺志得意满,心想终于不用再揣着剧本到处求人了。

可他不知道。

他淌进的这片海,水更深。

民营电影公司要自己跑发行。

前一晚喝酒,对方还答应得好好的,要多少份拷贝。

结果第二天酒一醒,一个字都不认。

大道拍的贺岁片《太后吉祥》上映后,口碑极高。

但影院总说上座率不高。

“明明每天7场的满座,但影院却只跟我报三场,这不是欺负人嘛!”

1997年,冯小刚的《甲方乙方》与陈佩斯的《好汉三个半》撞了档期。

正面竞争,必有一伤。

刚开始,《好汉三个半》势如破竹。

可没几天,竟被主流院线撤下了。

陈佩斯打听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原因。

“《甲方乙方》的投资发行,都是他们的人。”

那7年间,陈佩斯拍了6部电影,一部电视剧。

每一部都口碑上佳。却回报惨淡,几乎倾家荡产。

“当时孩子的学费百十来块,不是说天天没有,就是有几个月特别紧。”

“出门打车,都不敢打夏利,只能找面包车。”

陈佩斯欲哭无泪。

只得撤退。

“再不走就会被生吞活剥了。”

别人说他是一根筋。

“可以为表演砸锅卖铁,却不肯对‘游戏规则’来半点妥协。”

但妥协,对陈佩斯来说,比死还难。

那些年,他见过真正的纯粹。

从此,便再也无法接受一丝一毫的污秽。

父亲陈强是著名的演员。

以饰演反派黄世仁和南霸天著称。

有一天,外面“变天”了。

陈佩斯看见父亲回来,白衬衫上一道道全是血痕。

之后不久,15岁的他也被下放到内蒙古建设兵团。

但他心里是高兴的,再也不用见到父亲的血衬衫了。

内蒙古的日子很苦。

做不完的重体力活,填不饱的肚子,和荒凉的草原,无一不打磨着他的心性。

但后来有人问他,你最想停留在人生中哪个阶段,他说的还是下乡这段时间。

因为在那里,他见到了真正的美。

那么苦的地方,沙枣花一开,漫山遍野的花香。

成双成对的白天鹅,啼叫着,展臂飞过他头顶。

一片阴影掠过,像宫崎骏动画里的画面。

更重要的是心灵美。

每人每月45斤的粮食,男同志吃不饱。

饭量小一点的女孩就主动少吃一点,省下来分给别人。

为了活着,所有人抱成一团。

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离开那儿以后,你见不着那么多好的人。”

陈佩斯每每一说起那段经历,就眼含热泪。

4年后,他被父亲接回了城。

父亲常念叨的一句话,把他指进了喜剧的大门。

“观众太苦了,我们需要为他们带来欢乐。”

为了这个欢乐,他坚持到现在。

即使1999年,退出春晚,退出电影市场,人生清零之后,他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喜剧。

在北京,他做起了自己的话剧院。

在那里,他找回了做喜剧的初衷和最简单的快乐。

“当你抖了一个包袱,观众笑了。你满足了。当潮水一般的笑声涌出来时,你再把新一轮的包袱扔出去,它再回来……这事太享受,太享受了。”

但他的个性一点没变。

在剧院创作的话剧《托儿》,讽刺的就是自己深恶痛绝的托儿。

他曾说电影市场是“水太深了,玩不起了”。

而话剧市场则是

“水也挺深,但我还能适应”。

因为在他的那方小小舞台,他能拒绝自己看不惯的一切,建立自己的规则。

刚开始,人们没有花钱买票进剧院的习惯。

一场话剧下来,赠票、亲友票、能占到在座的一大半。

陈佩斯不依,手一摆。

“慢慢培养去。

自己掏钱买票,至于您是什么官,什么爵位,对不起,跟我没关系。”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规矩的世界。”

起码卖票这件事上,再也没有人能忽悠到他。

这个不惧强权的老愤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这方天地。

犹记得离开春晚的那年冬天,大雪纷飞。

陈佩斯独自在自己承包的山里走着,突然发现前头没了脚印。

原来,他走上了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

咔嚓咔嚓。

他听见自己踩进雪里的脚步声。

清脆又干净。

四周生机勃勃。

树上有麻雀在叫,叽叽喳喳地。

他看见狍子、喜鹊、乌鸦的脚印。

惊奇地发现,原来狍子是蹦着走的。

他忽然兴奋和畅快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欢喜雀跃。

陈晓楠问他:

走没有人走过的路,你不会害怕吗?

陈佩斯笑着摇摇头。

花白的胡子晃动着。

“不会,不会害怕。”

“因为你知道,没有人害我了嘛。”

而且,风雪深处,还能看见不为人知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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