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顾筱笛，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施起打开门，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抬头望天，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叹道：“终于把店铺都打扫完了！”
施湘布置完最后一个角落，拍了拍手白了一眼施起，数落道：“这是你打扫的吗？你明明只是动嘴，活儿都是我干的！”
施起急忙凑到施湘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好妹子，你哥我这点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是想干，是你嫌我手笨不让我帮忙啊。”
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却被施起敏锐地察觉，施起摸了摸她的头，和蔼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干了一上午的活儿，饿了，我看南街有个馄饨摊味道似乎不错，眼下正是吃荠菜的好时候，咱俩也去尝尝吧。”
两人正要出门，忽然，一个中年女人从店铺外探头望了进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这店铺是干啥的呀？”
施起冲着那个女的微笑道：“大娘，小店名叫‘洗冤坊’，专替有冤之人洗脱冤屈，若遇到什么不公之事亦可在此说来，在下愿以绵薄之力尽量为到访的人排忧解难。”
那大娘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没怎么听懂：“替人排忧解难的店？这等买卖倒是不曾听说。”
接着把视线扫到施湘身上，上下打量起来，心里想道：“这姑娘看着十七，八岁，长的虽谈不上美若天仙吧，倒也算不错。”
施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下了逐客令道：“大娘，小店今日新开张，还有很多事儿要做，您要没什么事儿就请自便吧。”
大娘见施湘不是个善茬儿，于是匆匆对施起说了句：“公子若是今后考虑婚配，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也住在星河街，咱们也算是半个邻居。我定替你物色个好对象。”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施起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肚子提出了抗议发出阵阵声响，施起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尴尬地看向正在偷笑的施湘：“饿了。”
2
南街
吃饱喝足后，兄妹二人晃晃荡荡溜达着回到了星河街，刚拐过街角便看到有两个人正鬼头鬼脑地扒着洗冤坊的门缝往店里打量，行迹十分可疑。
“那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施湘说着撩起袖子就要冲过去。
施起赶紧拦住她道：“那俩人身后都佩着刀，估计来者不善，先去问问再说吧。”
等施起和施湘走到门口那两个人正好转身看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冲着他们不客气地问道：“你们就是这家…这家…先兔坊的老板？”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什么先兔坊，丢不丢人，那俩字念洗冤，意思是…”男人咂了咂嘴，“什么意思你就别管了。”
施湘看着这一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凑到施起耳边道：“哥，这俩人莫不是傻子吧。”
“你说什么！”施湘的声音不大，但正好被那俩人听见，瞬间那俩人怒目圆睁作势就要拔刀。
施起赶紧上前做了个道歉的手势赔礼道：“小妹年纪尚轻，说话不懂分寸，切莫见怪，切莫见怪。”说着他打开店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有什么话到屋里说吧。”
一走进屋里方才念错字的那个男人没等施起招呼便擅自在屋里随意晃荡。他看到离门口最近的竹篓里晒着一些茶叶便自说自话的伸手拿了一些放在嘴里尝了起来，谁知那茶叶味道又酸又苦又臭，他“呸”地一声，全吐了出来骂道：“这是什么破茶叶，味道这么臭。”
说话间施起已经倒了两杯茶过来，笑着解释道：“这叫山引草，是山上的野菜，味道苦涩且本身有臭味，需要晒上两，三日方可用于烹饪，用山引草为底，蒸出来的青花鱼，可去腥味且味道鲜美。”说到这，施起又感觉自己饿了，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已经连吃了两碗加量的馄饨。
“严二！给我过来，别他娘的丢人现眼！”中年男人喊道。
那个被叫作严二的人这才嘟囔了几句回到了他身边。中年男人把头转向施起说道：“我们是流云帮的人。流云帮听说过吗？”
施起和施湘相识一眼，随即回答道：“在下，初来京城，尚对京中内外知之甚少。”
“少他妈扯那些没用的。”严二插嘴道，“我们流云帮是京中大帮，只要是想在这做生意的店家，都得先经过我们帮派的批准才能开店。”
施起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得到批准呢。”
严二嘿嘿一笑，手里摩挲着道：“很简单，白银五十两！”
“什么！”一旁的施湘吓了一跳，“我看出来了，你们这是坐地起价收保护费呢。我要去找官府，这堂堂京城，你们竟然敢擅自收费，没王法了！”
严二听完施湘的话，不怒反笑：“王法？告诉你我们流云帮在这星河街上就是王法！”
他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又转头冲身边的中年男人淫邪地笑了起来：“王虎哥，我看这女人还挺劲儿，要不然我们带回去…”
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咻”地一下在严二面前一晃而过，等严二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那巴掌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施湘。
严二顿时恼羞成怒，捂着自己的脸，样子十分狼狈冲着施湘喊道：“贱人，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就他娘的砍了你。”
王虎伸手止住正要拔刀的严二，冲着施起问道：“这五十两银子你们是交还是不交？”
施起叹了口气面露难色道：“二位兄台，我兄妹二人初来京城讨生活，身上的碎银已经都用来租了这间铺子，如今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两。还望贵帮能够高抬贵手，若是以后小店开张了，在下愿意从中抽出一部分补上。您看如何？”
“少来这套。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银子，就别想在这开店。”严二冲着地板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一场恶斗眼看就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叫唤道：“王虎哥，王虎哥！不好了！”
王虎回头望去一个瘦脸宽眉的男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屋里。王虎看着冲进来的男子破口大骂：“小六子！你咒谁呢？”
那个被叫作小六子的男人一把抓住王虎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半躬着身体喘了半天才说道：“不是你…是…大…大当家…”
听到这王虎皱起了眉头：“大当家怎么了？”
小六子说：“大当家死了。”
“什么！”王虎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小六子的衣领，“怎么回事儿？”
小六子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两个时辰前大当家还好好的，结果方才在寨子里他突然倒地昏厥不醒，我们扶他进屋里歇息，不过片刻时间，再去唤他…他…他就面色青紫，没了气息。”
此时的王虎已经顾不上施起等人，说了句：“走！”便转身招呼着严二和小六子离开了洗冤坊。
“哥，你干嘛对他们那么客气，我看那两个人都是脓包，我三两下就能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王虎等人走后，施湘向施起抱怨道。
施起摇了摇头道：“我们刚到京城，对于各方势力都还不清楚其中的底细，还是不要贸然冒犯比较好。再说…”
他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你忘了母亲临终前嘱托我们的事儿了？我们来京城可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的，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施起将亡母搬了出来堵住了施湘还想辩驳的嘴，施湘只好将一肚子闷火憋了回去，嘟囔道：“那要是他们再来闹事怎么办？”
施起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这个嘛，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个也许可以解决的办法。”
3
王虎和严二跟着小六子急匆匆地回到流云寨的时候，寨子里刚刚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一走进寨子，王虎便碰到从大当家屋子里走出来的二当家陆安。王虎冲陆安抱拳道：“二当家，大当家他？”
陆安叹了口气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虎愣住了，他跟随大当家已有小十年，资历甚至比二当家更老，也是山寨里对大当家最有感情的人。
“你和严二今日离寨后没多久，大当家就突然晕倒在地，我们把他扶到屋子里休息，差不多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吧，等再去他屋里探望时，便发现他已经…哎”
陆安顿了顿又道：“近日大当家身体一直有恙，我怀疑可能是急症发作，导致大当家猝亡。”
两个人说话间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大当家的屋子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王虎惊讶道：“大当家呢？”
陆安看着王虎投过来的眼光，叹了口气道：“大当家骤然而亡，已经有些兄弟在私下里传言说大当家是得了瘟疫而死，还说那病来势凶猛很快便会扩散至整个流云帮。方才寨里的兄弟们集体请愿已经把大当家的尸体转移到山中准备火葬。”
“火葬？！他娘的！哪个孙子传的谣言！老子砍了他！大当家明明只是喘疾，哪来的什么瘟疫，二当家千万别听信这些传言啊。”王虎一拳砸在身边的土墙上。
陆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明白，我也知道你和大当家的感情深厚，但是…王虎哥…人言可畏啊。我虽已极力劝阻但这谣言不知从何而起已经传遍整个寨子，如今人心惶惶，若我们一再反对恐怕于整个帮派不利。我是流云帮的二当家，我得对得起这三个字，也得对得起大当家对我的信任，如今大当家已经不在了，流云帮群龙无首，总得有人站出来稳住大伙儿吧，我想大当家也不希望看到流云帮因为他而土崩瓦解吧。”
王虎低下头陷入沉思，不得不说二当家说的完全在理，当务之急必须稳住兄弟们的心，堵住那些流言蜚语才能保住流云帮不乱。陆安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冷静分析形势，怪不得当年大当家对他十分器重并培养他成为了流云帮的二当家。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光看着陆安说：“好吧。”
这时负责看守寨子的护卫突然跑了过来冲着陆安和王虎抱拳道：“二当家，王虎哥，门外有一男一女求见。”
“什么人？”王虎此时心烦意乱，皱着眉语气烦躁地问道。
“那男的说他是星河街洗冤坊的主人，名叫施起。”
“施起？”王虎没想到会是他，“他怎么找到这来了，不见不见，帮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哪有空见闲杂人等。”
护卫又说道：“小的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可他…可他说…”
“你别跟个娘儿们似地磨磨唧唧，有屁快放，别在这吞吞吐吐的。”王虎破口骂道。
护卫这才说道：“他说，他能帮您找出杀死大当家的真凶。”
“什么？！”王虎和陆安异口同声道。
4
“哥，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呀？莫不是你想直捣黄龙，一口气端了他们的老窝？”施湘一下子两眼放光击掌道。
施起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笑道：“小三相，一会儿你就听你哥我的安排，咱们能不能在京城立足，就看这次了。”
三相，是施起给施湘起的小名，将她的湘子一分为二，施起从小到大都这么叫她。
施起话音刚落，就看到从流云帮的寨子里走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膀大腰圆面相凶悍，分明就是之前跟自己索要银子的王虎。而另一个男人，身材高瘦，面目清秀，一身书卷气，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手上拿着的不是环刀而是一把扇子，弱不禁风的感觉与流云帮显的格格不入。
“你们两个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王虎劈头盖脸地问道。流云帮寨靠着龙檀溪，地处京城荒郊甚少有人知道。
施起伸手指着王虎的下盘说道：“是你的鞋子告诉我的?”
王虎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施起解释道：“近日京城，天气干燥不曾有雨，可兄台和那位叫严二的小兄弟今日来我洗冤坊的时候，鞋子上却沾满了污泥和水渍，因此我断定你们一定是从离水特别近的地方来的。而京城大小河流中，只有这龙檀溪位置偏远适合拉帮筑寨，因此在下就找到这儿了。”
王虎心里一惊，他一向行事稳健谨慎，没想到今日却被眼前的这小子摆了一道：“二当家，是我疏忽了。”
陆安没有追究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阁下，方才你让护卫传话说能找出杀害本帮大当家的凶手是何意？依在下之见大当家分明是疾病而死，哪来的什么凶手？”
施起倒是没想到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竟然是流云帮的二当家，心里暗吃一惊，随即回礼道：“二当家此言差矣。贵帮大当家必是被人所害。”
“为何？”
“如果是因为疾病而亡的话，在人死后因为内虚过剩死者的尸身应该是呈惨白色，可今日贵帮的兄弟来汇报的时候却说死者死后面色青紫，这可不是病死的迹象而是中毒。”
陆安听罢冷笑一声道：“阁下这番推论是否也太孟浪了。我流云帮布防严密，外人根本进不了寨子里，何来下毒之说。阁下切勿妖言惑众，请回吧。”
“且慢！”就在陆安招呼着几个护卫前来驱赶施起的时候，王虎突然出声道，“二当家，不妨让这小子试着查一查。”
陆安闻言，皱起眉头：“王虎哥，咱们刚刚不是都商量好了嘛，眼下稳住兄弟们要紧，这时候你让一个外人来查什么根本不存在的凶手，只怕会冷了兄弟们的心啊。”
王虎听到这句话，突然跪了下来：“二当家，我王虎从来没有求过别人，说实话，大当家突然离世，我也觉得蹊跷万分。求二当家看在我王虎也算是帮中老人的面子上，让那姓施的小子查一查吧。如果帮中兄弟有任何怨言，我王虎愿意一人承担。”
在一干兄弟面前，王虎的这个举动绝非寻常，虽然陆安和王虎为上下级，但毕竟王虎在帮中的资历更高，如今他愿意在兄弟们面前对着陆安下跪请求，暗示了他对这个决定的坚持。
陆安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王虎：“王虎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快起啊。”
陆安抬了抬王虎的肩膀，见他纹丝不动，于是叹了口气道：“好吧，姑且让那小子一试吧。”
“谢二当家！”王虎结实地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陆安给王虎掸去膝上的尘土，随即转向施起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敢不敢答应。”
施起扬眉道：“愿闻其详。”
“我流云帮在京城也算是数的上号的帮派，若是你信口雌黄说来查案却一无所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我帮派还有何脸面在京城立足。”
“二当家的意思是？”施起心里已经猜到半分。
接下来的话陆安没有看施起而是把头转向王虎，说道：“王虎哥，你看这样可否。如果这小子信口雌黄没能查出真凶亦或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凶，那么为了保全我帮的声誉，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寨子。”
王虎点点头：“还是二当家考虑的周全。”
说着，王虎朝施起的方向望去：“小子，这个条件你敢不敢答应。”
施起点头应允：“既来之则安之。”
“哥！”施湘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施起做了个“没事”的手势，冲着二当家和王虎说道：“如果查出真凶，那在下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陆安微抬下巴冷言道：“但说无妨。”
施起施了一礼表示感谢道：“若我能查出真凶，还请贵帮高抬贵手，容我兄妹二人在京城星河街讨个生活，如此我便感激不尽。”
还没等陆安说话，王虎便开口应承道：“一言为定。”
5
流云寨内。
施起和施湘被带到了一个极其宽阔的场地，看样子那是流云帮众们吃饭的地方。施起估算了一下至少可以容纳五十来人。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施湘直奔大当家的屋子给大当家验毒的。结果没想到大当家的遗体却已经被转移到了空旷的山林里等待着焚烧。如此一来，便无法直截了当的验尸只得先通过大当家的饮食来调查了。
此时寨子里几乎所有的兄弟都被招呼到了这里。王虎走到场地最深处中央的石桌前指着上面的食物说：“这就是大当家死前所吃的东西，都在这，没有人动过。”
施起点点头，接着把视线转向施湘。施湘随即会意，走到那桌饭菜前从腰间抽出一枚银针开始验起了毒。
趁着这个当口，施起环顾了一下场地，除了大当家用食的石桌外，周围也放着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桌子，每个桌子上放着的菜品都和大当家桌子上的菜品一模一样。
王虎似乎是注意到了施起的视线，解释道：“大当家一直以来都把兄弟们当做家人，不分上下，所以吃饭的时候都是和大家在一起，连吃的东西也都是一模一样。”
施起微微颔首赞叹道：“如此说来，贵帮的大当家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
王虎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对大当家的敬佩之情。
施起继续环顾着那些桌子。几乎所有的桌子上都放着横七倒八的酒杯以及凌乱的菜碟。只有一个位子前，碗筷与杯子被放的工工整整。施起拿起那个位子上的杯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敢问这是哪位的座位？”施起问道。
“这是我的。”陆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施起接着问道：“二当家喝的不是酒？”
“不错，我从来滴酒不沾，所以在用饭时只饮茶。有什么问题吗？”陆安说罢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五十多人同吃同住，偏一人染病身亡，装着茶的酒杯揭开真相
施起摇摇头笑道：“不敢，在下只是敬佩二当家严于律己，一丝不苟罢了。”
“大哥。”这时施湘回到施起身边冲他摇了摇头，手里拿着的那根银针没有任何变化。
施起低下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小子？可否有查到下毒的证据？”王虎急切地问道。
话音刚落，施湘指着石桌旁一个煎壶问道：“那是什么？”
还没等人回答，她便冲了过去，刚打开壶盖，里面浓重的药味让她差点把早上吃的馄饨给呕出来，她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抱怨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味道那么难闻。”
“小妞，没见识了吧，这可是宫里的好东西，叫灵花芍，可是非常珍贵的中药咧。”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些许嘲笑和轻佻的语气回答道，施起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是今日和王虎一起来到洗冤坊的严二。
施起把头转向王虎问道：“大当家得的什么病？”
王虎回答道：“大当家一直有喘疾，最近天气干冷，大当家喘疾频发，据说这灵花芍治疗喘疾有奇效。”
正当施湘要把银针插进煎壶的时候，陆安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别费力气了，在下可以保证这药里绝对不会有毒。”
施起闻言挑眉道：“哦？二当家为何如此确凿？”
陆安笑了一声说：“因为每次在大当家喝药之前，我都会先喝上一碗以身试毒，确保没有问题后才会命人呈给大当家。”
施起看了看身边的王虎，王虎冲他点了点头，证明二当家所言非虚。而此时，施湘也验毒完毕，正如陆安所说，中药里没有任何问题。施起低头思忖了一下，对王虎说：“我想看一看大当家的屋子。”
6
调查进行得并不顺利。方才验毒无果后，二当家再次施压，要求施起必须在日落之前查出结果，否则他无法保证兄弟们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直白的警告。眼看着夕阳西下，留给施起的时间着实不多了。可施起却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单独跟随着王虎往大当家屋子的方向走去。施湘则分头去其他地方查找线索。
“在下有一事好奇想向王虎兄请教。”施起突然问道。
“问题倒不少，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你再查不出个名堂来，后果你是知道的。”王虎直言道。
施起点点头：“多谢王虎兄提醒，在下只是觉得贵帮二当家看着分明像是个读书人，考功名入仕途才应是他的归宿，怎么会加入流云帮呢？”
“不错，二当家在加入流云帮之前，的确是个读书人。据说他们家曾经是书香门第，结果家里得罪了当地的豪强，被人陷害导致家道中落。二当家侥幸逃生流亡于世，后来偶然被大当家寻得，大当家见他见识颇广，便把他带回了流云帮。”
王虎停顿了片刻，不等施起说话，又接着道：“事实证明大当家的眼光是对的。二当家才智过人，心思缜密，自他加入后，对流云帮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只用了几年，流云帮的势力便从地痞流寇一跃变成了京中大帮。赌坊，青楼，酒肆，产业遍布整个京城。后来甚至连官府都对我们礼让三分，若是有新商户要在此营生，更是要得到本帮的许可才可开门做生意。”
施起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里想道，自己可不就是为了开店才不得不来趟这趟浑水的嘛，不过也实在没想到那陆安竟然还有如此一段过往。
转眼间，两人便来到了大当家的屋子。因为先前的混乱，大当家的屋子此时可谓是满地狼藉，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施起大略看了一番，刚要离开，视线被一个堆放在角落里的包裹吸引。
施起走过去，打开包裹。里面放着的是一团衣物和一些易于储藏的干粮。
施起指着包裹问道：“大当家是要出远门吗？”
听施起这么问，王虎突然叹了口气，回答道：“是啊，大当家原本是打算去一次盐州城的，他最近一直在考虑把整个流云帮转移到那儿去，所以想去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这是为何？流云帮在京城产业如此之多，若要将帮派迁入盐州城岂不得伤筋动骨？”施起不解道。
“不瞒你说，近日宫里有贵人派人来找大当家提出想要和我们流云帮合作做一些买卖。但是大当家觉得那位贵人提出的合作要求太过苛刻，所以没有答应。可如此一来也算是把宫里给得罪了，因此大当家思来想去打算退出京城，将流云帮转到其他地方。”
“这件事儿你们二当家知道吗？”
王虎点头道：“宫里派人来的当天大当家便去找二当家商量了。只是两人在此事上意见相左，二当家的意思是和宫里合作对于巩固帮派在京城的地位大有好处。可大当家觉得一旦和宫里沾边那今后帮派的命运就都得掌握在官家手里，风险太大，两个人为此还争执了一阵儿。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当家和二当家两个人意见不合呢。”
施起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裹：“所以最终二当家妥协了？”
“是的，关乎帮派命运，大当家在这件事儿上非常的坚持，二当家也只好顺从配合着确认转移的路线，哦对了，那严二，就是二当家在山中策划转移路线时带回来的，听他自己说他原是山上的山民，自幼在山中长大，对于山中各种路线都颇为熟悉，二当家见他或许有可用之处，以利相诱，便给带了回来。”
施起听到这句话，突然皱起眉头问道：“你说严二从小在山中长大？”
王虎点点头，不明白施起为什么纠结这个问题。
“带我去严二的房间看看。”
7
严二的屋子在整个寨子里相对偏僻的拐角处。此时已进入黄昏，天色渐暗，几乎整个屋子都埋进了阴影里。
施起走进屋子大致环顾了一下。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翻找的，因为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小木床，床上发着一个长方形的木质枕头，除此之外便是三面土墙。
施起慢慢靠近那张木床，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光影一闪而过。他匆忙回头，竟看到一个黑衣人从漆黑的屋子上方一跃而下，落在了自己和王虎之间。几乎是落地的同时，黑衣人已经手持大刀，用刀柄重重地砸在了王虎的太阳穴上，王虎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接着黑衣人又举起大刀作势朝晕死在地上的王虎砍过去。施起见状本能地抓起床上的木枕头朝黑衣人扔去。
枕头砸在黑衣人的身上却没对他造成多少伤害，反而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施起的身上。
黑衣人索性不管已经晕倒在地的王虎，朝施起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施起的一句话让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严二，你果然很可疑。”施起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突然说道。
黑衣人站在原地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施起，片刻后，他拉下自己的面罩，正如施起所察觉的那样，那个黑衣人正是严二。
“你很聪明。只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严二看着施起，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说说吧，你怎么就开始怀疑我了？要是能够说服我，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施起没有回答严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是你的屋子，你在这杀了我，就不怕被帮内兄弟怀疑吗？”
严二冷笑一声，露出轻蔑的表情：“刚刚还夸你聪明，怎么又突然犯傻了呢。杀了你之后，我会把王虎也干掉，然后营造出你因为查案无果想要逃脱，被王虎发现结果两个人厮杀起来的假象。”
说着他紧了紧手中的刀：“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怎么开始怀疑我的，我自以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面对死亡的威胁，施起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木床上徐徐说道：“那只是你自以为罢了。”
严二眯起眼冷冷道：“什么意思？”
“听王虎兄说你自称自幼在山中长大？”
“这有什么问题吗？”
施起双手撑在床上向后靠着，语速刻意放慢道：“一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山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山引草呢。山引草作为山中最常见的野菜，对于久居山中的人来说应该最熟悉不过了。你说你是山民，可今日在我洗冤坊中却把山引草误认为茶叶，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原来如此。”
“而且。”施起补充道，“刚刚在查验大当家的食物里有没有毒的时候，你马上就说出了大当家所喝药材的名字叫灵花芍还知道它是宫中的名贵药材。一个久居山中的山民不知山引草却识灵花芍，这很不正常。因此我推断…”
说到这，施起刻意顿了顿，身子又向后仰了一点：“你的身份一定和宫中那个想和流云帮合作的贵人有关。他让你假扮山民在山中出现博取二当家的信任，又利用你借机杀害大当家并散播瘟疫谣言毁尸灭迹，是也不是？”
“没想到我不知不觉中竟然被你看出了这么多的破绽。佩服佩服，不过，是又怎样，反正你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有什么话等你下了地府去找阎王爷申诉吧。”
阴影不知不觉笼罩住了整间屋子，此时严二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浓浓的杀气。“要是不杀了眼前这个男人，他一定会坏了贵人的好事。”他在心里想道，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进严二的脑子里，“既然施起早就怀疑我了，那怎么还会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像是在印证严二的猜想一样，施起身子微微一侧越过严二朝他身后的入口问道：“王虎哥，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什么？”严二回头，心中猛然一震，刚刚分明已经被自己打晕了的王虎此时赫然走进了屋子里，他看了看入口的王虎，又指了指地上晕厥的人，嘴里哆嗦着说：“你……那…他是谁？”
严二赶紧掰过晕倒在地上的人的身子，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跑腿的小六子，刚才因为自己下手太快，加之光线太暗的关系根本没有确认这个人是谁，现在想来，施起说话的语速以及镇定自若的样子，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让自己一步步走入他的陷进，不打自招。
严二咬紧牙关，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严二！”王虎一声怒吼，“没想到你竟然是朝廷派来的杀手！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替大当家报仇！”
王虎说着举刀就冲着严二的面门砍去，让王虎惊讶的是，原本在他眼里身手一般的严二，此时竟然身法极快，连连挡住了他的杀招。趁着王虎分神的空挡，严二随即一个闪身来到王虎身后一掌打在他的背上，王虎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
眼看入口处空无一人，严二拔腿朝门口跑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成功逃脱而暗自得意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力量带着破风的劲头击中了他的头部。一瞬间，严二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后飞出了老远，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施起和王虎看了一眼口吐白沫的严二，又同时看向入口处，门框里露出来的是一条纤细的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虎简直不敢相信方才正是这条腿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接着门框里探出一个曼妙的少女，施起看到她随即笑了起来，原来那人正是他的妹妹，施湘。
施湘看着晕倒在地上的严二，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哥，还是你妹我厉害吧。”
施起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赞叹道：“可不是吗，我们家三相的武功当真是天下第一。”
王虎看着这一幕嘴角不住地抽搐着，他觉得自己今天没有在洗冤坊动手，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就在准备起身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一册书。那书就躺在刚刚被施起扔向严二的枕头旁。
“施兄弟，这是？”他问道。
施起闻言也发现了那册书，他翻开书册，其中有一页被折了一角，施起看到那一页后顿时恍然大悟，他闭上眼睛，想了半刻，接着缓缓道：“原来如此，我明白大当家是怎么中毒的了。”
8
安顿好无辜的小六子，晕厥的严二被五花大绑带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二当家陆安此刻坐在众人中央，在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后，他转头看向王虎问道：“王虎哥，你真的确定严二就是杀害大当家的凶手？”
王虎冲着陆安抱拳道“千真万确。这狗杂种亲口承认的。”
陆安一听顿时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都怪我！都怪我！怪我把人带回来之前没有好好查明他的底细，才害的大当家惨死。”
说着他起身将身边手下腰间插着的佩刀抽了出来，一步步走向严二，边走边说：“今天就让我亲手杀了这个狗东西，替大当家报仇。”
“且慢！”就在他举起佩刀的时候施起突然出声阻止道。
然而，陆安并没有要停手的打算，佩刀带着强劲的风直直地朝严二砍去。
下一个瞬间，就连陆安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佩刀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飞了出去。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右手一阵发麻。他缓过神发现有一把大刀此时正挡在严二的面前，而顺着那持刀的手臂向上望去，他既惊讶又有些不解地问道：“王虎哥？你这是何意？”
王虎没有开口，而是他身边的施起缓缓说道：“严二已经被控制，不可能逃走了，二当家又何必这么着急取他的性命呢，难道你不好奇，他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害死的大当家吗？”
他顿了顿，别有深意地说道：“还是说你怕严二醒来后说出真相，指认你才是真正毒死大当家的凶手？”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陆安一听，更是大为光火，反驳道：“一派胡言，大当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会下毒害他。再说了，你明明也都验过大当家的食物了，里面根本就没有毒。”
“就是，饭菜不是都验了没毒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帮众们面面相觑，纷纷聒噪起来。
施起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慢慢悠悠地走到原来大当家吃饭的石桌前看着石桌上剩下的饭菜，意有所指道：“不把刀放进口袋里，是无法知道它有多锋利的。”
他用古人的一个比喻作为开场白开始了他的分析：“我说二当家是毒杀大当家的凶手当然有我的理由。我原来一直以为大当家是因为吃了某种东西才导致他中毒而亡，所以在我和舍妹查验了所有大当家吃过的东西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下毒痕迹的时候的确很不解。这也是二当家聪明的地方，因为他根本没有下毒。”
“没有下毒？”众人听到这句话，脸上更是露出怀疑的神色，方才明明说大当家是中毒而亡，怎么这一会儿又说没有下毒了呢。
施起慢慢踱着步，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道：“虽然说没有人给大当家下毒，但这并不代表大当家就不会中毒。因为那毒是在大当家的身体里慢慢长出来的。”
“施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王虎从头到尾一直跟着施起，但施起这匪夷所思的言论，也实在让他感到困惑。
施起微微一笑道：“蟹与柿同食，则腹泻，猪肉与豆类同食，则不易消化，菠菜与豆腐同食，则损坏肾脏伤害元气。”
“你是说大当家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导致中毒的？”王虎明白了施起的意思。
“正是。”
这时，陆安发出一声冷笑，笑意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说道：“施兄弟真会说笑话。这怎么可能呢？大当家和我们所有人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如果说要中毒的话，那我们所有人此刻都应该中毒而死了，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听你这狗屁不通的分析。”
施起听罢，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指着石桌旁的煎壶说道：“可是大家并没有像大当家一样在服药。”
听到这陆安更是将蔑视之情完全表现在脸上道：“施兄弟，你的忘性可不小啊，我早就说过每次大当家在服药之前我都会亲自验毒。如果你说是那服药和其他食物相克，那我怎么会没事呢？”
“就是啊！”帮众们再次起哄。
“因为你不喝酒。”施起道。
一句话让全场顿时陷入了沉默。
陆安不喝酒这件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因为这本身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儿，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施起起初也没有太过关心，然而这的确是他和大当家在饮食上唯一的差别。
“哥，他醒了。”施湘开口道。
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正在渐渐苏醒的严二。
此时的严二已经被绑住了手脚，他整个人俯跪在地上，摇晃着脑袋挣扎想要直起自己的上半身。
在他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时，王虎已经一把冲上前单手将他揪了起来，他的眼神里冒出团团怒火像是要把严二生吃活剥了似的：“说！害死大当家的除了你还有谁！”
严二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清醒此时又被王虎的气势吓得六神无主，恰巧余光瞥见眼神闪躲的陆安，随即他把头转向陆安直勾勾地盯着他喊道：“他！就是他！是他与朝廷里的贵人暗通，将我安插进来作为中间人，那包药也是朝廷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他的！”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你个奸佞小人信口开河！”陆安瞪着严二，心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有！我当然有证据！我屋子里有一本册子，是陆安放在我那儿让我保管的！里面有害死大当家的秘密。”
“你说的是这本吗？”严二话音刚落，施起就从衣袖里掏出来一本册子。这本册子正是之前在严二屋子里王虎发现的那本。
施起把册子摊开，所有人都看到那一页的页脚有明显被折过的痕迹。
王虎接过那本书册，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抬头求证似地看向施起：“这…这是？”
施起点点头回答道：“这本书册叫《百草食录》是当朝神医李九州所著，里面记载了各种草药的医理和性质。”
他停了一下，不经意地看了眼一语不发的陆安，接着说道：“我翻开的这一页明确地指出灵花芍若与酒同食，因其性质相冲，无法融合会在人体内形成毒素，不出三日，同食者便会中毒暴毙而亡。”
在场所有的人此刻都齐刷刷地转向了陆安，施起看着表情扭曲的陆安问道：“陆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陆安顶着所有人投来的敌意咬牙道：“你们凭什么就相信那严二的话，也可能是他自己按照那书上的内容设计害死大当家，嫁祸给我的啊。”
“这不可能。”这时，在一旁的施湘突然插嘴道，“就这傻子，连‘洗冤坊’三个字都不认识，更何况能读懂这本医书上的内容，别说是他了，这里除了你和我哥之外恐怕没人敢说自己能完全读懂吧。”
“陆安，事已至此。”施起看了陆安一眼，叹了口气，“束手就擒吧。”
9
流云寨顿时陷入了短暂且诡异的安静之中，过了好一会儿陆安才带着些许不屑地语气开口道：“他活该，像他这么冥顽不灵的人，死有余辜。”
“陆安！”王虎此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而他的身后是流云帮的全体帮众，“大当家当年将家道中落的你救了回来还破格将你提为二当家，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杀了他！”
“那些都是我应得的！要不是我，流云帮能有现在的地位吗？！如今连朝廷中的贵人都向我们伸出橄榄枝谋求合作，这可是进一步扩大流云帮影响力的机会啊！
可他呢！任由我怎么劝导，他都不听，不知好歹地拒绝了朝廷抛来的善意。他倒好得罪了朝廷后就想将整个帮派迁到盐州城，他也不想想，那贵人是何等势力，到了盐州城又有何用！就因为他的顽固，让我们在京城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害死大当家…”王虎的语气里既有愤怒又有悲痛。他实在想不到那个让他曾经打从心底里佩服的二当家竟然是这样一个趋炎附势之辈。
“你懂什么？！”陆安指着施起说，“要不是因为他！大当家的死就会这么过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流云帮的新当家，到时候有我带领你们，流云帮在京城将如日中天，你们跟着我，日子将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
他刚说完，王虎便将一把刀扔到他的脚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地说道：“别说废话了，你自己了断吧。”
陆安一怔，随即叹了口气，缓缓从地上捡起刀，眼神里满是哀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准备自裁的时候，他突然将刀朝王虎的方向掷了过去。
刀飞行的速度不快，王虎身子微微一闪便避了过去。可当他再次看向陆安的时候，陆安大手向前一挥，一团白色粉末顿时飘散在空气中。
“粉里有毒，快屏住呼吸！”施湘立刻喊道。
等粉末全部散去后，陆安的踪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上出现的一个巨大通道。
“不好，让他给逃了！没想到，寨子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通道，看来这家伙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兄弟们，今天就算是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陆安找出来碎尸万段，替大当家报仇！”王虎喊道。
大家听到他的号召后纷纷举刀响应，冲进通道追了出去。
王虎刚走出一步，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拔出刀顶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严二问道：“说！那个朝廷里的贵人是谁？！”
严二看着顶在自己喉咙口的刀尖，慌张的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
“死到临头，还要撒谎，快说，要不然我让你现在就去见阎王！”
严二都快哭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每次和朝廷的人见面都是晚上，黑灯瞎火的。”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严二忽然眼珠子一转，说道“对了！那个使者的声音…我好像…好像在哪…哇…”
谁都没有想到，严二话还没说完，一大口鲜血便从他的口里喷了出来，紧接着眼睛鼻子耳朵也都纷纷渗出血迹，他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缓缓地瘫软了下去。
施湘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冲着施起和王虎摇摇头说：“死了。”
施起皱起了眉头：“看来他早就中了毒，朝廷里的人原本就没打算在大当家死后留下活口。”
施起揉了揉太阳穴，暗自叹了口气，他原本只想借此机会换取一个让自己在京城立足的筹码，却没想到似乎趟进了一滩深不可测的浑水里，真是天意弄人。
施起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那也是是他兄妹二人来到京城的原因。
想及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白色玉佩，回首望了望身边的施湘，今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随即冲着王虎施了一礼道：“王虎兄，接下来是贵帮内务，在下不便参与，既然杀害大当家的凶手已经查清，那么在下和舍妹就此告辞了。”
王虎点点头说道：“今日多谢施兄弟相助，来日必当登门道谢。”说罢便也从通道里追了出去。
偌大的一个流云帮寨里此时竟然只剩施起和施湘两个外人。施起舒爽地伸了个懒腰，摸摸了施湘的头说：“为兄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去。”
施湘闻言白了他一眼，揶揄道：“切，说的好像是你做饭似的。”
施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几声道：“那还不是我们家三相的手艺太好，轮不到我嘛，不过我可以帮你打下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前一后走出了寨子。外面已是明月当空，到了寨门口，施湘停下几步，转头看向施起问道：“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个大当家是被毒死的？”
施起一听心虚地摸了摸下巴说：“其实…我也不确定。”
“啥？！那万一他真的是病死的怎么办？”
施起摊摊手道：“所以我不是带你来了嘛，如果我真的猜错了，那就凭你一己之力荡平流云帮，再不济也能保咱俩全身而退吧。”
施湘无语：“你可真是我亲哥…”
10
月光洒在山间的每一寸土地上，此刻原本应该寂静无比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安在山林里迅速穿梭，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间隐蔽的小木屋前。他喘着粗气，因为急速地奔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山林里的树枝勾的支离破碎，整个人显的狼狈不堪。
他站在木屋前努力稳定住了呼吸，推门走了进去。木屋里湿冷的空气顿时让陆安感到一丝微妙的不适。这种不适，既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空旷的木屋中间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袭黑衣，身形在漆黑的屋子里看不真切
“二当家这般狼狈，看来是计划失败了吧。”那人开口道。
陆安突然跪倒在地，辩解道：“在下的计划原本已经成功，可是却半路杀出来一个叫施起的人，此人心思细腻，洞察力极强，竟识破了我的计划。”
“施起？倒是个有趣的人。既然如此，你还来这干什么，想必现在满山遍野都是追杀你的人吧？”
陆安保持着跪姿移步上前，拽着黑衣人的衣角哀求道：“请大人在贵人面前求情，替我收拾了流云帮那些人，我可是为了贵人才落的如此地步，只要贵人愿意帮我，日后我必为贵人鞍前马后！”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鞍前马后。”说着他伸手拍了拍陆安的肩膀。
陆安见黑衣人似乎同意了他的提议心里暗暗庆幸，可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黑衣人原本搭在他肩膀的手突然用劲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夹杂着惊惧与痛苦的陆安整个人被那只手腾空提起，慌乱中他胡乱地挥舞着双臂，不经意地竟将黑衣人的面罩拉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眼神里除了恐惧，痛苦，还多了一分震惊以及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是你？！”
这是陆安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黑衣人随即加大了指力，手腕一转，伴随着一声颈骨的碎裂声，方才还垂死挣扎的陆安顿时没了生气。
“哼，还好贵人有先见之明，本来也没打算留你活口。”黑衣人重新戴好面罩，嫌弃地掸了掸刚刚被陆安拽着的衣角，“如此一来流云帮也算是彻底完蛋了，看还有谁能挡贵人的财道，你就在这荒山野岭里喂狗吧。”
11
翌日，又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施起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打开了铺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虎兄。”施起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谢谢你的。”此时的王虎已是一身便装，丝毫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流寇。
“抓到陆安了？”
王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兄弟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冢虎山上了。可能是被山上的野兽袭击了吧，整个人已经被咬的支离破碎。”
施起听到这，不由地感叹道：“腰跨金鱼旌旆拥，只堪装点浮生梦。陆安聪明一世，却为了权势，落的如此下场，可悲可叹啊。”
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问道：“那王虎兄弟今后作何打算。”
王虎道：“流云帮如今群龙无首，元气大伤，又成了朝廷的眼中钉。我打算解散流云帮。”
“那流云帮在京城的那些生意和产业呢。”
王虎叹了口气道：“我已和帮中兄弟商量，将流云帮在京城的生意悉数变卖，能卖多少是多少，换成现银分给兄弟们，好让他们各自讨生活去。”
“那你自己呢。”
“大当家生前原本打算移居盐州城，如今他已不在，他在盐州城却还有些事务需要打理，我打算去那看看。”说到这他朝施起深深地鞠了一躬，“施兄弟，你替流云帮找出杀害大当家的凶手，不至于让大当家枉死。”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缓缓地递到施起手里：“这是我当年入流云帮的时候大当家赠与我的，如今我把他转赠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王虎的恩人，如果今后你有用的着我王虎的地方，我王虎必当万死不辞。”
“王虎兄言重了。”施起笑道。说老实话，他心里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起初他只是为了能和流云帮谈条件才不得不参与到这件事儿里，却没想到，一转眼竟成了别人眼中的恩人。
王虎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施起回应道：“后会有期。”
经此一折，施家兄妹也算正式在京城安定下来了，可是这京城却不像今日这万里无云的天空那样，一览无余。他微微皱起眉头，把视线从蓝天白云移向远处皇宫的方向，良久，发出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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