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悦
玉儿嫁给皇太极的那一晚。
她咬着牙承欢。
当她得知自己要嫁给眼前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时，心中没有半分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对于皇太极，她可以敬他、尊他、顺从他，唯独不会爱他。因为她的心，早已在草原的敖包前，给了那个叫多尔衮的男人。
她以为她会嫁给心爱的那男人，她以为数着月圆等待的人，会带着一身荣光回来娶她，她以为她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必须要嫁给皇太极，以及多尔衮阵亡的消息。
那一刻，她想到了死。可家族的荣耀、亲人的性命、多尔衮的仇，让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她没有选择，只能披上霞帔，在锣鼓喧天的喜悦气氛中，独自神伤。
命运并没有轻易地放过玉儿。
洞房花烛的前夕，多尔衮活着回来了，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多年前看《孝庄秘史》，就一直为玉儿与多尔衮的阴差阳错而意难平。明明相爱，也近在眼前，却注定无果。就像喇嘛所说的：
“可惜啊，世事难全啊。”
可如今重温《孝庄秘史》，却发现所谓的造化弄人、有缘无分，或许并非天意，而是人为。玉儿嫁给皇太极，是亲姑姑哲哲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一步棋。
有目的的省亲那一年，哲哲同还是四贝勒的皇太极，带着多尔衮以及大队人马，回到科尔沁草原省亲。
此时的玉儿，还是天真浪漫的年纪，正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要嫁给一个大英雄。她根本没有想到，与姑姑一同回来的两个男人，一个会成为她的丈夫，另一个会成为她的情人，而她的一生，也因这两个男人而充满了传奇色彩。
得知多年未见的姑姑回来，玉儿欣喜地跑到帐中。
看着哥哥的小女儿，出落得如此标致，哲哲也十分的开心。当晚，哲哲便迫不及待地向父亲莽古思提出要带走玉儿的请求：
“阿爹，我想跟你讨一个你心爱的人。就是你的宝贝孙女，玉儿。”
至于理由，她解释道：
“我喜欢她，想让她陪着我。可以时常聊聊家乡。阿爹，你放心，将来我一定帮她找个文武双全的好女婿。”
多年前看这一幕，真的以为哲哲是因为喜欢玉儿，才想要让她陪在自己身边，以解思乡之情。可如今细品省亲的时机与前后发生的事情，才发现这次省亲本就带着目的。
哲哲回科尔沁部省亲，真的只是为了看望父亲吗？
显然不是。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看望亲人与族人，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回来。
毕竟那时的大金国大汗努尔哈赤的身体并不好，作为汗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皇太极，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必要不远千里的陪着哲哲跑一趟。
那么，皇太极出现在科尔沁部，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得到科尔沁部的支持与好感，以保证在不久的汗位争夺战中，获取有力的筹码。
这一点，作为皇太极的大福晋，哲哲心知肚明，也乐于配合。
只不过，哲哲也有她的打算。
那时的哲哲已经嫁给皇太极多年。夫妻感情虽然不错，但她却始终没能给皇太极生下一个儿子，这是她的隐痛。
如果皇太极一直是个贝勒，哲哲或许不至于太过忧心。可是，努尔哈赤的身体日渐衰弱，皇太极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大汗。
一旦皇太极成为大汗，她作为大福晋，势必要帮助皇太极管理后宫。可是一个没有儿子的正室，如何能够坐得稳，又如何能够服众？
她必须为此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按当时的封建制度来说，正房无宠，或是没有子嗣，大部分人会选择扶持同族的女子来服侍丈夫。这样一来，既有利于维系全族的荣耀，又可以巩固正房的地位。
而这才是哲哲回科尔沁部省亲的真正目的。
当时皇太极的身边，来自科尔沁部的女人只有她一人。此次回娘家，便是想要从族里挑选一个适合的女孩，在必要的时候嫁给皇太极，帮她巩固地位。
对哲哲来说，皇太极的爱，远没有家族荣耀重要。从父亲将她嫁给皇太极的那天起，她就明白，联姻从不是为了个人幸福，而是维系两族关系的手段。
就像剧中莽古思说的那样：
“咱们科尔沁不善打仗，可偏偏强邻又这么多。东有大金，西有察哈尔，再加上南方的大明朝，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啊。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要广结善缘哪。”
对此，哲哲给予了高度的理解与认同：
“我明白，所以父王将我嫁来大金，把玉儿的姐姐海兰珠给了察哈尔，这都是父王为子孙的深谋远虑。”
抱着这种心态的哲哲，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家族的命运，她自然愿意扶持同族的女子来辅佐自己。
只不过，起初哲哲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直到看见出落得亭亭玉立，素有蒙古第一美女之称的玉儿时，她才决定要带走玉儿。
一来，玉儿出众的样貌，很容易得到皇太极的青睐。加之玉儿是她亲哥哥的小女儿，血脉至亲。
就算将来嫁给了皇太极，生下了儿子，也不会因为得宠而不好控制，反而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二来，如果自己有幸生了儿子，或者皇太极不喜欢玉儿，那么她也可以为玉儿寻一门好亲事，嫁给哪个贝勒做大福晋。
这样既能帮助皇太极笼络他人，也能为科尔沁部增添助益。总之，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那个婚姻无法自主的年代，女人好归宿的标准，就是嫁给一个地位显赫，对家族有益的男人。至于个人情爱，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这样，玉儿离开了科尔沁部。只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欣然地跟在姑姑身边，是因为那个叫多尔衮的男人。
预言离开科尔沁部不久，努尔哈赤便去世了。
虽然留下遗言让多尔衮继承汗位，但奈何多尔衮年少，且没有显赫的战功无法服众，四大贝勒没有遵从努尔哈赤的遗言，反而逼死了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阿巴亥。最终皇太极成功登顶。
哲哲顺利地成了大金国大汗的正宫大福晋。
不久，科尔沁部的莽古思与玉儿的哥哥吴克善来访，而正逢此时哲哲发现自己怀孕了。
由于有孕在身，哲哲不便伺候皇太极，便提议从族中挑选几个容貌出众的女子，来充实后宫。
面对哲哲的提议，皇太极提出玉儿就不错，而哲哲回复道：
“原来我说玉儿，你还说没有别的意思。原来是口不应心。”
细品这句话，不难发现哲哲之前就曾向皇太极提议过娶了玉儿，这足以说明，哲哲从一开始将玉儿留在身边，就是想要将她嫁给皇太极。
至于皇太极，为什么之前为什么没有动想娶玉儿的心，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并不过度贪婪美色；另一方面，他碍于辈分问题，他是玉儿的亲姑父，大了玉儿二十岁。
而这次真正让皇太极下定决心娶玉儿的，是此次科尔沁部的来访以及吴克善的一句话。
第一次看《孝庄秘史》的时候，恨极了吴克善的多嘴，害了玉儿。可反复品当时的对话与时机，顿悟这又是一次哲哲早已计划好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说服皇太极娶玉儿。
事实上，莽古思是掐着时机来的，且来之前很可能已经知道哲哲怀孕了。
那时，皇太极成了大金国的大汗，为表诚意与尊重，科尔沁部必须前来祝贺。毕竟对于科尔沁来说，这是一个好事。就像莽古思说的：
“我科尔沁不算强大，可是有后金大汗这样威风的女婿，人人都羡慕我莽古思，说我年纪虽老眼光好啊。”
而哲哲有孕，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伺候皇太极。为了防止外人趁虚而入，就需要有科尔沁的女子来笼住皇太极。
哲哲看中了玉儿，可皇太极并没有表现出对玉儿有意，且玉儿的婚事需要与莽古思商议 。于是，便有了这次的来访。
一来，可以借吴克善的嘴将喇嘛的预言说出来；二来可以尽快定下婚事。
所以，在莽古思刚刚说完他的眼光好之后，哲哲便接道：
“父王眼光好，还不如替你宝贝孙女找个好女婿。”
吴克善顺势说道：
“妹妹，你不但会嫁，只怕会嫁得惊天动地呢。爷爷你忘了，几年前我跟您说过，玉儿在草原上遇见一个喇嘛。”
莽古思回应：
“是啊，我想起来了，他说得还真玄。”
这一唱一和，要是提前没通气，怎可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都是圆滑世故的人精，都深谙人心，当着金国大汗皇太极的面，说玉儿会嫁给一国之君，母仪天下，这不是刻意为之，根本说不通。
况且，哲哲嫁给皇太极多年，深知他的脾气秉性，更了解皇太极对于权利的欲望与执念，就像皇太极说的：
“我自小起，便誓与青天比高，与天下英雄一争短长。所以这汗位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宝座，不是一份虚荣，而是我实现抱负的机会。一个胸怀天下的起点。为了赌志气，我必须赌心思，必须用权，用谋，用略，无所不用。”
一个不惜逼死父亲大福晋，违背父亲遗愿，也要夺走弟弟汗位的人，一个为了权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在听到这个预言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正是喇嘛关于玉儿的预言，才让皇太极彻底下定决心娶了玉儿。这一点，皇太极亲口承认了：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今天。你忘了，吴克善说的那个喇嘛。”
哲哲的有意安排，预言的推波助澜，皇太极的野心。让玉儿嫁给皇太极，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即便她再不愿意，即便她心有所属，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在玉儿正满心期待着多尔衮得胜归来迎娶她的时候，哲哲将自己怀孕，以及皇太极要娶她的消息告诉了她，并细数嫁给皇太极的好处：
“嫁给大汗，毕竟尊贵，也不枉天生你这般才貌，而且父王也极力赞成。因为这样一来，科尔沁和大金的关系，又深厚了一层。玉儿你说，这不是很好的安排吗？还有，你一进门封的就是侧福晋，豪格的额娘还只是庶福晋，等过两年你生了儿子，就跟我比肩了。，这也是大汗看重你的表示。”
那一刻，玉儿愣住了。
等了多年，等到的却是这个消息，她无法接受。她对哲哲说，除了多尔衮，她谁也不想嫁：
“姑姑，多尔衮已经失去了太多，如果他失去，他会发疯的，我也是。我的一颗心只属于他，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面对玉儿的摊牌，哲哲先是埋怨玉儿没有提前把与多尔衮的事告诉她：
“你跟多尔衮，论身份，论性情，倒还真是一对，我真糊涂，以为你们是两小无猜，没想到背的上头。可如今，这可怎么好呢？”
随后又无奈地说道：
“玉儿，我跟你实话说了吧，这事不是我跟你爷爷的主意，是大汗，他要你。”
这两句话的潜在含义是：
我理解你的心情，从感情上也认为你与多尔衮是良配，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如今皇太极要你，我也没有办法。
哲哲真的不知道玉儿与多尔衮之间的情意吗？
事实上，她知道。
玉儿自从离开科尔沁部跟在哲哲身边，便整日与多尔衮出双入对。他们之间的心意，即便达不到众人皆知，但看出实情的人却着实不少。
除了苏茉儿，多铎、小玉儿、以及后宫其他福晋都知道他们的心思。就连哲哲身边的宫女珍哥也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后宫的主人哲哲，完全蒙在鼓里的可能性太低了。否则，她怎么能在后宫立足呢？
即使其他人有意隐瞒，但珍哥是不可能隐瞒的。
所以，她知道。但是她必须装作不知道。
否则，一旦在她知情的情况下，还强行撮合玉儿与皇太极，那么玉儿会怪她的，这不利于以后她与玉儿的关系。毕竟她想让玉儿嫁给皇太极，最大的目的是辅佐她，以及加深科尔沁部与大金的关系。
那么为什么非要是玉儿？
这一点，我也曾有过疑问，直到看到海兰珠嫁给皇太极引起了哲哲的不满，我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按理说，都是出自科尔沁部，同样是血脉至亲，多一个海兰珠得宠，对科尔沁来说绝对是一个好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海兰珠不可控，对哲哲也没有足够的尊重，不仅没有辅佐她，甚至有越过她的痕迹，这是哲哲完全不能接受的。
她可以为了科尔沁部让步，但是，她不能接受有人动摇她大福晋的地位。
她知道，即便没有玉儿，还会有其他女人，皇太极注定无法是她一个人的。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把知根知底的玉儿扶持起来。
玉儿跟在她身边多年，知书达理，对她尊重有加，一心辅佐她管理后宫的日常事务。她了解玉儿的秉性，即便一朝得宠，也不会越过她。万一自己一直没有生下儿子，有玉儿在，她的地位也不会岌岌可危。
况且，以哲哲的想法来说，玉儿嫁给皇太极本身是一种荣耀，这是很多女人可望而可及的。
她希望玉儿幸福，但女人的幸福，不就是嫁给一个地位尊贵的男人吗。多尔衮的身份再高，也高不过皇太极。在她看来，玉儿嫁给皇太极，是对她、对玉儿以及科尔沁部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哲哲明知道玉儿与多尔衮的关系，却还极力促成玉儿嫁给皇太极的原因。
劝阻新婚当天，玉儿得知多尔衮回来了。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多尔衮，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她宁愿与多尔衮一起殉情。
可是，哲哲的出现，再一次阻止了玉儿。
看着歇斯底里的玉儿，哲哲一巴掌打了上去，然后便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
“这一条绳上拴着多少性命，你知不知道。好，我给你提个醒，当年的叶赫部就是因为毁婚，激得老汗王一怒出兵。下场是什么，灭族之祸啊。你忍心让你无辜的亲人和族人，为你的任性而丧命吗？你忍心看见你的家乡科尔沁，被无数的鲜血给染红了吗？还有，多尔衮的额娘，她临死前特别交代了大汗跟贝勒们，要善待她的孩子，她唯一的指望是谁，多尔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偏又跟你去殉情去，大福晋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你的。”
“阴差阳错，这都是老天爷的意思，你跟多尔衮是没有缘分。玉儿，往东走，你可以回你的小跨院，往西走，穿过花园出门，你可以去找多尔衮，你自己选吧。许多人的生死祸福，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人生在世，哪能没有缺憾，玉儿，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吧。”
一边是自己深爱的男人，一边是全族人的性命，放弃哪一边玉儿都难以接受。不过最终，她还是忍痛选择了作为科尔沁部女人的责任。
为了让玉儿与多尔衮彻底死心，哲哲在皇太极都觉得没有必要让玉儿向本家亲人装烟敬茶的时候，执意要求按老规矩走：
“这老规矩，免不得，正式确定了辈分，今后好改称呼。”
她希望从今以后，玉儿与多尔衮彻底划清界限。
对于玉儿，哲哲真的没有一丝疼爱吗？
有的，否则她不会在玉儿失宠的时候，一直维护玉儿，甚至埋怨皇太极冷落玉儿。
只不过身为正宫福晋，她不得不为了自己与族人的利益而谋划。只有她的地位稳定，科尔沁部才能安享太平；也只有科尔沁部昌盛，她才能一直受到皇太极的重视。
这是相辅相成的，也是她嫁给皇太极最初的目的。所以，玉儿只能成为她的一步棋，一步早已精心策划的棋。
她与玉儿都没有选择。
剧中，玉儿嫁给皇太极的前一晚，她来到多尔衮出征前，与她定下约定的地方。看着远处圆了又园的月亮，她感叹道：
“原来人生是这么荒唐，想这一天想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心情。……天是那么高，地是那么大，我是那么的渺小，我没有选择……”
无论是玉儿，还是哲哲，她们都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不同的是，哲哲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而玉儿却不甘如此。
人来世上本就是为了赴一场又一场的情缘，了却一个又一个心愿。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忧患，都会有残缺。如果有机会与所爱之人相守，那已是人生至幸，我们要做的只是倍加珍惜。
卿心君悦，一位情感观察者，Ta说书评人、影评人。用文字温暖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