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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刚和流量歌手爆出恋爱绯闻的岁一漾顶风作案,武装得严严实实去买铜锣烧。
前脚刚踏进店里,经纪人徐绒绒就来电话了,暗叫一声倒霉,岁一漾认命地按下了接听键。
“你要敢踏进那扇门我就敢接了方馨演女主的那部戏。”
徐绒绒恶狠狠的声音透过电话显得毫无人性,岁一漾反应过来之后打了个机灵,压低墨镜四下观察了一番。
“徐绒绒,你跟踪我?”
“呵!”电话那头传来徐绒绒的嗤笑,“就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清楚?我说到做到,你自己打算,挂了,拜。”
被挂了电话的岁一漾一脸灰败,耷拉着脑袋转身,没走几步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啊。”闷着头道了声歉,她绕过那人继续往前走。
被撞的池年看着像蜗牛一样往前移动的女人,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东西,皱了皱眉。
“你东西掉了。”声线格外好听。
这个声音!岁一漾脑中一道电纹划过,猛地抬头转身。
“你你你你……”她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
池年眼神示意她看往下看,又重复了一遍:“你东西掉了。”
岁一漾僵硬地把目光移到眼前的地面上,然后就看到,池年的脚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卫生棉。
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卫衣口袋,岁一漾隐藏在口罩墨镜下的脸迅速升温,卡在嗓子里的那句“你是池年”也愣是没有挤出来。
更惨的是她脑子一抽,捡起地上的小方块,故作镇定地推了推墨镜,“卫生棉了解一下?”
池年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抖了抖。
隔着墨镜看不清池年脸上的细微表情,但她还是恨不得把头缩到衣领里面去。
尴尬正发酵时,从店里出来一个女人,提着她心心念念的铜锣烧,挽上了池年的胳膊。
这次换岁一漾心抖了。
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塞回口袋,她干笑两声,“呃……不想了解也没……没关系,我先走了,拜拜!”
转身离开时岁一漾脑袋耷拉得更低了,她听到身后的交谈,先是女人的声音,“认识的人?”
和池年的一样好听。
“不认识,商品推销的。”
“那就走吧。”
“嗯。”
明知道池年认不出自己是应该的,但真的听到那句“不认识”,岁一漾还是小小地难过了一下。
从高中偶然坐上他的车后座,到如今的一句“不认识”,隔了八年,岁一漾关于他的记忆却依然清晰。
走出一段路,岁一漾在拐角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摘了墨镜口罩,拉起卫衣帽子戴上,她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叹了口气,陷入回忆。
少女时期的岁一漾追着池年从南区到了北区上高中,据说这是她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儿。
初中的她还是个小结巴,戴个黑框眼镜,刘海遮住眉毛,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
但池年知道这人其实怂得过分,总是结结巴巴地叫他,小心翼翼地扯他袖子。
“我出,出去,一下。”
趴着补觉的池年头也不抬,只把身子往前移,腾出能容她出入的位置。
所以岁一漾转学来三中后,看在当了三年初中同桌的份上,池年对她也算照顾。
可池年是谁?北区三中的风云人物,家世好,人品好,脸长得也好,一进三中就成了被追捧的对象。
仅是对岁一漾那一点点的温柔和关照,也足以让很多女孩子红了眼。
一次两次池年还能护着她,但当明面上的嘲讽变成了暗地里的为难,岁一漾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脑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些画面,岁一漾急忙回神,抓了抓头发,抿着有些苍白的唇起身离开了长椅。
2
岁一漾没想到她放弃了铜锣烧,徐绒绒也没有放过她。
“《游园惊梦》那部戏是大制作,女二那个角色我帮你拿下来了,至于你和方馨的恩怨,先放一放,如何?”
岁一漾幽怨地看她,“我有拒绝的权利?”
“显然没有。”徐绒绒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自家艺人,“一漾,只要能过去这个坎……你的演艺生涯就会是一片坦途,你明白吗?”
她当然明白,论资源、人脉,圈内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她。
可偏偏她因为演技被傍上了“花瓶”的标签,还不是正常手段能卸掉的那种。
不知道为什么,岁一漾想到前一天见到的池年臂弯上的那只手,她有些坏心地想,兜兜转转,池年身边的人,终究不是她方馨。
进组的日子来临之际,徐绒绒耳提面命了好几遍关于她和方馨的相处问题。
“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毕竟她听起来还是跟你从一个学校出来又进了同一家公司的师姐和前辈,私底下我们干她娘的!说实话如果不是这部戏真的太好了,女二那个角色太出挑,我也不会让你去跟她合作……”
岁一漾揉了揉发晕的脑壳,“我懂,我都懂,您放过我吧,又不是没有跟她合作过,你这次怎么这么紧张?”
徐绒绒心“咯噔”一提,但好在岁一漾也就是随口一问,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带过了。
但岁一漾万万没想到,戏拍到一半的时候,剧组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来来,给各位小祖宗们介绍个大人物,池年,我特地给你们挖来的配音指导。”导演一脸神秘兮兮,“圈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经年,经大你们知道吧?不用我多讲了吧?”
在众人心领神会的一片哗然声中,岁一漾的脸色白了又白,不自觉地看向刚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方馨,果不其然看到对方一脸早就知情的模样。
所以她又被徐绒绒骗了,如果说剧组因为方馨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修罗场,那池年的出现就直接让这里升级成了炼狱。
池年冲她伸出手,说出“好久不见”的那一瞬间,岁一漾攥紧了剧本。
他还记得她。
无数场景从脑中闪过,等她回过神来,是池年在给她这个老同学指导台词。
导演看她一副状态之外的样子,冲她喊道:“岁一漾,角色和家人久别重逢,是欣喜的失语,不是紧张ok?你把状态给我拿出来!”
对啊,久别重逢,她应该欣喜的,紧张个什么劲儿?
果然是因为喜欢而心生畏惧,她在他面前永远都学不会从容。
池年之前听过她的配音,自然看得出她不在状态。他踱了几步到她身后,接过剧本。
“技巧你都有,注意找情绪,调出你记忆层能诱导情绪的画面,欣喜的,感动的,失而复得的……”
岁一漾都快哭了,哪还用调什么画面,光是他在她耳边低语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动到失语了。
年少时期那些关于暗恋的故事总是极具温柔。
得一始贪万万千,他是她贪图的温柔,也是她贪心的根源。
3
岁一漾七岁的时候遇到过一次暴乱,亲眼目睹了一辆出租车在她眼前爆炸,火舌吞噬了那个司机的生命,也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那次过后她大病了一场,好转之后也还是留下了口吃的毛病。虽然不至于被人嘲笑排挤,但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就是了。
直到上了初中,遇到池年。
开学第一天她去迟了,坐在了无人问津的第一排。
想不到有人来得比她更迟。
“这儿有人坐吗?”
岁一漾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没抬头看问话的人。
池年只能看到小姑娘的头顶,估摸着她是点了头,就甩了书包大剌剌地坐下了。
然后他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池年,你呢?”
“岁一漾。”岁一漾有些不可抑制地紧张,但自己的名字说得倒也算顺溜。
她声音太小,池年不由得贴近了去听。只来得及听清后两个字的他愣了愣,“你也叫池年?”
岁一漾也愣,“嗯?”
“你不是说一样吗?”
“不是那个意,意思,我叫岁......一漾。”
她生怕新同学误会自己不礼貌,手忙脚乱地解释,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不少话。
池年乐得不行,“哈哈哈哈……这样啊,抱歉,是我没听清。”
男生过了变声期的嗓音磁性却不失少年气,反正就……说不上来的好听,听得岁一漾红了脸,没再接话。
班主任是个随性的,对座位没有太多要求,于是池年就这样成了岁一漾的同桌。即使是后来进行过几次座位调整,像他们两个这种相安无事的搭配,没翻起过什么风浪,也就没有吸引老师的注意。
岁一漾是个很安静的女生,池年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同桌。
她不爱说话,偶尔说话都是磕磕绊绊,但池年总是很有耐心,时间久了两人也有了默契。
很多时候只要她一有动作或者怯生生地看他一眼,他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会把情绪外泄的人,但是他总会一眼看穿她的心情好坏,然后时不时地逗她。
池年因为小时候生活在国外,所以上学比较晚,要比其他同学大两岁。
初三毕业的时候他张罗了一场聚会,岁一漾去了之后才发现没有几个班里同学,多的都是他的朋友。
十五岁的少女岁一漾被那副吞云吐雾推杯换盏的场景吓得不轻,池年带着一身的闲散坐在她身边,气息清冽干净。
那时的岁一漾只想到一句话:“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而不染者尤洁。”
有人带着暧昧的眼神审视了一番她和池年,推了一杯酒到她面前,意味不言而喻。
她抿了抿唇,带着小心的试探把手伸向了那杯酒。
还没等她碰到,正侧着身和旁边的人说话的池年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把酒杯推了回去。
“她还小,不能喝酒。”说着还把专门给岁一漾点的奶茶塞进了她伸出去的手里,拍了拍她的头,“你们玩你们的,别欺负小朋友。”
岁一漾本来还不服气池年说她小,结果听到那句“小朋友”,脸瞬间爆红,抱着奶茶把头缩了又缩。
只那一瞬间心情,就胜过了以往所有的春心萌动。
少女情怀总是诗,以为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足够惬意的小心思,给予了她莫大的勇气。
所以在那一天,岁一漾下定了决心去北区读高中。
而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带给了她怎样的灰暗和蜕变。
4
岁一漾家里人是舍不得她跨区读高中的,但不善言辞的她要比谁都死心眼。
从填志愿到报到再到坐在没有一个熟悉面孔的课堂里,岁一漾才有了一种即将开启新生活的真实感。
池年在知道和她在同个学校时还挺开心的,具体表现为他在食堂看到她的时候从朋友堆里起身坐到她面前,把一罐养乐多递到了她手里。
“刚拆的,还没喝。”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可算是有个老熟人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岁一漾捧着养乐多点头,心里却想着他幸好没问自己为什么跑这么远上他在的高中。
“要多交朋友啊小屁孩,有空也可以来找我玩。”池年为小同桌操着老父亲的心,“我在九班,你呢。”
“一班。”
接着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但几乎都是池年在问,岁一漾负责点头摇头和“嗯”。
一顿饭吃完,池年走之前买了一包铜锣烧给岁一漾。
“怕你会饿,三中的晚自习结束很晚。”
那天之后,池年陪岁一漾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饭。
直到岁一漾在三中交到了“朋友”。
因为池年对岁一漾的好,池年的追求者们没少为难她。
方馨就是在有一次岁一漾被几个女生堵在楼道里推搡时出现的。
但其实岁一漾在池年初中毕业的那场聚会上就见过对方,也知道她是池年的朋友。
方馨人长的好看,学习也好,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她出手就轻易解决了那几个挑事的女生。
岁一漾磕磕绊绊地跟她道了谢。
“没事。”方馨笑得大方又温柔,“我叫方馨,我们见过的,如果以后还有这种不长眼的欺负你,你就来高二三班找我。”
那天之后陪岁一漾吃饭的人就变成了方馨和她的朋友。
池年对此颇感欣慰,甚至特地替小同桌谢过方馨。
其实那个时候的岁一漾不是没有看出端倪的,方馨出手帮自己是看在池年的面子上,愿意和她交朋友也是因为池年。
但当时的她还不会揣测别人的恶意,更何况方馨对于她表现得既大方又关照,除了池年,她是这个学校对她最好的人。
以至于那些未曾谋面的阴暗来临时,她收到的冲击,也是成倍的。
高一的植树节学校组织劳动,岁一漾下车前发现自己的帽子手套都没有了。
显然,她又被人针对了。
她身上的标签很多,阴沉,孤傲,不合群,但这些统统都没有池年两个字来得让人忌讳。
岁一漾看了眼高一九班的车,池年和一群人说说笑笑从车上下来,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翻出防晒霜给自己多涂了几层,岁一漾慢吞吞地下了车走到集合处。
顶着太阳干了一阵儿活,就看到池年冲这边跑过来。
“帽子呢?手套也不戴?”池年就是看她整个人晒在大太阳下,才匆匆过来问一句。
岁一漾难得有了委屈,“没,没了。”
看她一副可怜样,池年只好叹气,摘了自己头上的棒球帽给她戴上,又拉过她的手套好自己的手套。
“你机灵着点啊,别再让人欺负了。”
岁一漾心想还不都是因为你。
可惜池大男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波及了多少人。
池年是翘了活儿过来的,这会儿安顿好小同桌就回到了劳动队伍里。
岁一漾本来要问他把装备给了她他自己怎么办的,却因为他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问。
晚上回到学校的时候,岁一漾就发现池年被晒秃噜皮了。
她去医务室拿了药膏给他送去,正好碰到方馨去找他。
池年见她拿的东西,一点也不含蓄地把脸凑到她跟前让她帮忙上药。
方馨看着池年不自觉的亲密举动,眼神晦暗。
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压根没有分一点给她。
和池年分开回宿舍的路上,方馨问了岁一漾一个问题。
“池年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对不对?”
岁一漾想到包里还放着他的帽子和手套,点了点头。
方馨看了她一眼,溢出一声轻笑,“一漾,你太天真了。”
要知道和天真相对的可不仅仅是无邪,变清醒真的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过程。
5
随着池年越来越出色,岁一漾也成了更被针对的存在。
高二的青年节,池年要上台演出,岁一漾帮他化完妆后刚从后台出来就被人拉进了洗手间。
年轻气盛的女孩子们叫嚣着让她离池年远一点,否则一定要她好看。
一如既往地威逼利诱之后一哄而散。
岁一漾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不知道站在外面多久的方馨。
“为什么不听她们的离池年远一点?这样你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岁一漾缓缓抬起头看向方馨,看她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在替她感到不解和为难。
可方馨不是她。
她只是反应有点迟钝,又不会说话,不代表她傻,没有是非观。
“为什么我,要,要离池年,远……一点?”然后岁一漾难得说完整了一句话,“错的又不是我。”
凭什么旁人不论是非曲直,退让的要是受害的她呢?
她只是贪恋一个人的好而已,她做错了什么?
方馨没想到她会这么冥顽不灵,“你难道都不怕吗?”
岁一漾心底嗤笑,她家是开武馆的,最不怕的就是打架好不好。
可她说不了那么横还那么长的一句话,只能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为什么要怕”,听起来就弱极了。
方馨发现跟她完全谈不下去,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后来那天威胁她的几个女生被池年警告了,她猜得出来是方馨跟池年说了什么。
那之后她的生活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然后她就收到了池年又要出国的消息。
岁一漾想,他们在同一个市的时候她可以从南区追到北区来见他,可同在一个地球,她不可能跨过一个太平洋去追他吧?
可惜还没等她想到要怎么在同在一个地球的情况下维持好她和池年的关系,方馨高考结束了,伴随着的是她几乎完全变样的人生轨迹。
说实话她曾经还思考过那些女生对她的针对算不算校园欺负这个问题,但她没想到,方馨给她准备的,远远要比那些小儿科的警告,残酷得多。
方馨约她去给池年买礼物的时候,她是没有怀疑的。但是当她被方馨带到一家娱乐会所的时候,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可惜为时已晚。
接下来在那个狭窄的包厢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岁一漾后来很多年不愿意去回想的。
方馨手中举着的DV,那些针对过她的女生狰狞的表情,以及她们按住她伸向她衣襟的手,交织出了一副尤其残忍的画面。
以至于最后她无力抵抗,脑中只剩下女生尖利的谩骂声和DV镜头旁不断闪烁的红点。
6
滴,剧组摄像机镜头旁的红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岁一漾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记忆中那些不堪的画面潮涌而来,上一秒还让她感动的池年温润的声音,在她看到站在摄像师旁边的方馨时,都化作了一道道魔咒。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场欺凌的后续是方馨放下DV开门走了出去,一门之隔,她听到了池年的声音。
“你走错包厢了,是这个。不是说好了你带小丫头来吗?她人呢?”
接着是方馨淡得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她有事来不了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一路顺风。”
岁一漾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池年一个人,
见她醒过来,池年握着的手一松,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挑了一个显而易见的。
“一漾,你有镜头恐惧症。”
岁一漾抿着苍白的唇笑了笑,“很奇怪吧,一个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竟然会去当演员。”
池年扶着她起身,把水杯递给她。
“可是医生说,你的情况基本上已经很稳定了,除非受到太大的刺激。”说到这池年顿了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
岁一漾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直觉。”
岁一漾想着和池年重逢以来的剧情不应该发展得这么快,动了动唇刚想要说什么带过这个话题,就看到了方馨推开病房门进来的身影。
她眼底略过一缕讥讽,大概有人比她更不想旧事重提。
可是怎么办呢,自从她说话不结巴了以来,许多想作恶的心思压都压不住。
在方馨关上门的一瞬间,岁一漾把被子递还给池年。
“你想多了,不是因为你。”岁一漾歪着头看转过身的方馨,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话却是对着池年说的,“你跟方学姐聊吧,我的事她都知道,让我睡一会儿,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岁一漾躺平转了个身,没再理会身后两个人,她需要时间从刚刚过去的恐惧中回神,也懒得跟方馨虚与委蛇,索性把摊子扔给池年。
青梅竹马之间,应该比她有得聊。
说到这个词,岁一漾又想起了当年她在那件事过后就休学去进行了治疗,她不是没有尝试让方馨得到惩罚,但就今天对方能站在娱乐圈最显眼的位置来说,方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不是所有坏人都会得到惩罚,在金钱和地位面前,方馨的所作所为,被定义成了女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更讽刺的是后来她和方馨上了同一所大学,方馨面对她的质问义正言辞地说她和池年青梅竹马,她岁一漾算个什么东西。
至此岁一漾才明白了对方口中曾经说过的“天真”是什么意思。
但她始终不明白的是,方馨既然忍了自己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池年就要远离她的生活时爆发。
最后她把那些行为总结为了心理阴暗的人脑子和逻辑都有问题。
捋了一会儿心神,岁一漾才完全压下心底翻滚的那些过往。
对她而言,回忆就如同一只只困兽,只有拘于牢笼,才能暂时温柔。
7
而被岁一漾无形中派去应付方馨的池年,心情就不是那么平静了。
池年在国外那么多年,阅历和辨别力都不能和年少时同日而语。
他能看出方馨和岁一漾之间不像表面上和谐的气氛,所以自然不会真的想从方馨那里知道什么,只是简单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池年回到病房的时候岁一漾已经睡着了。
其实他也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
当年他出国是因为他爷爷身体日渐变差,想在那边度过剩下的时光。
他爷爷是加拿大人,做人子孙的自然也希望在老年人弥留之际陪在他身边。
走之前他其实是想好好跟他的小同桌道别的,然后再问问她愿不愿意等他回来。
是的,他其实很喜欢他的小同桌,虽然她说话结结巴巴的,但没关系,他有耐心。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他喜欢她的安静,后来他发现她如果说话没有障碍应该不会是个安静的人,于是他就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仔细想想。
直到在三中的校园里见到她,从心底漫上来的喜悦宣告了他喜欢这个人,是只要看到她就心生欢喜的那种。
想着小朋友岁数还小,那就先养着吧,他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感情,自然也不怕人跑了。
可突如其来的出国打乱了他的设想,他又想着那就先表白吧,如果她愿意等他,如果他回来之后她身边没有别人,那他们就在一起。
可他没有等到能说出口那句话的机会。
从方馨口中听到那句“一路顺风”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疑惑过。
所以那天之后直到出国之前他都在找她,而她像是存心避着他一样,没给他任何希望。
后来再听到她的消息就是在她上了大学之后,她不再是小结巴了,还学了表演,会越来越瞩目。
他留足了空间去再次思考对她的感情,也许是国外的繁华太盛,看得越多他越想念当年的小同桌。
知道她是个声控,而且尤其喜欢自己的声音,又恰好他有天赋,就去学了配音,然后就成了未曾示人的“经年”。
一顾经年,相思终于不用再寄予山海。
只是她和他之间似乎永远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没理清楚当年的因果之前,他就又发现了她身上新的故事,甚至是暗伤。
就像是有一双手,一直在搅混他和她之间的时间和经历。
她一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坚强,他也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不敢忘。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真的是凭直觉吧,他在这么多年之后后知后觉,当年她不是真的想要祝他“一路顺风”,也根本没有在躲他。
他和她之间隔着的,他一定要亲手挖出来,然后抛掉。
岁月没有催促他的感情离开她,而他恰好决定了用一生去热爱。
至于她?他看得出来,她还是他的小同桌,他一个人的小同桌。
8
住院的时候池年把岁一漾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而出院之后,徐绒绒做了回人想帮她推了《游园惊梦》,哪怕是毁约也无所谓。
但岁一漾没有同意,她因为镜头恐惧症,即使有着一身的好演技,在镜头面前还是会大打折扣,也因此被标签。
池年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她想要过去那个坎,这部戏,准确地说剧组里的两个人是关键。
不过好在导演比较通情达理,给足了她时间调整状态,岁一漾也没有拒绝。
在这期间徐绒绒帮她接了一个MV拍摄,嗯……是导致她之前常驻热搜的罪魁祸首施桥的新歌。
说起两人的纠葛,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一个娇气的歌手意图通过拉她组cp掩盖他是个弯的的真相。
起码岁一漾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对上对方制作团队的时候,岁一漾咬着铜锣烧翻了翻剧本,“施桥以为我会看上这种清汤寡水的剧情?”
对方露出一个“那请发表您的意见”的专业微笑。
岁一漾身子前倾,一挑眉,“得加戏。”
对方:“什么戏?”
岁一漾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吊足了对方胃口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吻戏。”
开玩笑,施桥既然想拉扯她利用她,就得有被她搞回去的觉悟,她就不信他一个弯的能忍受得了跟女人拍吻戏。
池年被人引着推门进来的瞬间就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
然而最震惊的还是循着动静看过去的岁一漾,她动作僵硬地把头转向制作方。
对方的助理很有眼色地起身给她介绍,“这是这次MV男主,池年。”
刚才还狡猾得像只狐狸似的岁一漾瞬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所以池年这是打算……发展副业了?
但现在重点是,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岁一漾心虚地埋着头对自家不靠谱地经纪人咬牙切齿。
徐绒绒就是知道男主是池年,才故意接的MV,还误导她以为施桥的歌,按照惯例男主肯定是他亲自上场。
亏她还以为徐绒绒之前良心发现,呸,明明就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狼狈……
“嗯……毕竟是你提的要求,我完全同意。”
岁一漾:怎么好像真的有点狼狈为奸的意味?
然后岁一漾就迷迷糊糊被敲定了一段吻戏,直到要拍的时候她才发现池年是来真的。
她之前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不可能来真的不可能来真的,毕竟他不是专业演员,他只是为了发展副业……
结果在池年按着她吻上去的一瞬间,岁一漾瞪大了眼,那温润的触感,神他妈的发展副业!她都要炸成一朵烟花了好吗?
尤其是池年不知道是入不了戏还是怎么着,接吻还不闭眼,所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被NG了好多遍。
一段戏拍到最后岁一漾嘴都麻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拍吻戏被男演员占便宜,对方还是她的暗恋对象,听起来她好像不亏。
可是完蛋的是,岁一漾终于想起来他有女朋友的事实。
9
MV拍摄完岁一漾就回了剧组,赶巧了没有碰上方馨,赶不巧碰上她之前见过的池年的女朋友来探班。
对方挽着池年的胳膊进来之后就一直和池年坐在一起咬耳朵……重点是他们交流的对象貌似还是她?
岁一漾觉得自己镜头恐惧症都快败在对方的目光下了。
好不容易顶着压力拍完了自己的那段戏,岁一漾一出影棚池年身旁的人就很热情地冲她招手。
池年无奈地扶了把额,“姐,你吓到她了。”
姐姐眼神都没丢给他一个,只看着硬着头皮走过来的岁一漾,“小姑娘很可爱,我很满意。”
而龟速移动的岁一漾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走到跟前的她直面了姐姐来自西方文化的热情——抱着她的脑袋就是“啵”“啵”两声。
池年脸都绿了。
把岁一漾从自家姐姐魔爪里拯救出来之后,他给她做了介绍。
而不知道已经脑补了多少版本爱情故事的岁一漾,脸有点烧。
“一漾,她是个心理医生,”池年乘机握住了自家小同桌的手,仿佛和她统一了战线一般站在姐姐对面,“之前也有想过不告诉你,怕你多想,但最后我还是想你有权知道。”
岁一漾当然知道他是好意,所以冲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
无形中吃了嘴狗粮的姐姐不乐意了,开始给自家弟弟挖坑。
“别避重就轻啊,说该说的,比如说你相了三次亲失败了三次,最后一次还是因为……”
“因为我迟到,对方结账走人了。”池年幽幽地看了姐姐一眼,“前两个是我压根没去所以才失败的。”
岁一漾: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相亲?她相了八百次了好不好,有什么可稀奇的,嘁!
岁一漾是因为她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她妈妈查出来长了个肿瘤,以为是恶性的,就开始各种撺掇她相亲,结果自然是一个都没成,后来因为肿瘤被切除而不了了之。
池年被逼相亲的理由几乎和她一致,他爸想让他爷爷在临终之前抱上重孙子,最后以他爷爷以开明的思想强力镇压而结束。
姐姐看池年解释地轻描淡写,岁一漾则毫无反应,有点不甘心,临走之前丢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跟她解释解释当年的事呗,然后早点成家。”姐姐抛了个媚眼给岁一漾,“有空让池年带你来家里玩啊,顺便给你开导开导。”
岁一漾应了声“好”,然后带着一脸对前半句不明就里的表情看向池年。
池年看她呆头呆脑的,跟当年的小结巴一模一样,没忍住掐了掐她的脸。
“一漾,出国之前我本来打算跟你表白的。”
岁一漾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这世界的恶意不是没有理由,只是她被时间蒙在鼓里,一直未曾窥到真相罢了。
10
事实上当年的那场欺凌,压倒她意志的一直是最后池年的声音。
明明她一直信奉的救赎就在她面前,她只要出声就可以脱离那场折磨,可是她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样。
后来她花了很长时间忘记那道声音,走出那一天,使劲揣摩方馨突然爆发的心思。
却没想到理由竟然隔了八年她才拿到手,还是自己当年心心念念的一句话。
“我也知道了当年方馨骗了我,她自己揽下了帮我把你带去表白现场的活,却又拦下了你。”
“很抱歉隔了这么多年才看清她的面目,也很抱歉错过你这么多年。”
“如果可以,我想继续当年未完成的表白。”
“只是在此之前,一漾,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弄清楚当年的事,他也知道方馨是那件事的突破口,他拿方馨的资源命脉换出来了部分真相。
以至于另外一部分,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方馨都不愿意说。
池年直觉那部分不会是他能接受的,但他清醒地知道,那是还给岁一漾一个健健康康的内心的必经之路。
岁一漾在池年的那一番话之后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如今依旧不知道怎么对着他把那些阴暗的回忆复述。
当年的事明明最无辜的就是她和池年,可受伤害最深的也是她和池年。
他们隔着太平洋惦记了对方八年,她身上背着阴影自己奋斗了八年。
没人知道她为了演员梦一次又一次放大自己的恐惧时有多绝望。
可她知道她如果走不过来就会永远都被困在当年,她会迁怒池年,会厌弃整个世界。
所以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走到今天。
她看到当年的池年推开了那扇门说“一漾,来我这里”,她怎么能不动容。
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依旧开不了口,她需要时间,可能很长,长到一生也说不定。
她扑进池年怀里,哭哑了嗓子叫他的名字,却说不出口池年想要的。
与暗恋多年的男神重逢,没等我表白,他找来“喜欢你好久”
池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抱紧怀里的人,下巴在她肩窝处抵了抵,心疼得一塌糊涂。
“没关系一漾,我可以等,等你愿意跟我开口的那天。”
“从今以后,你还是我的小朋友,铜锣烧我来买,坏人我来挡。”
而你年少时小小的,单纯的爱意,我来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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